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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他家,按响门铃,乙彦很快探出头。

“你好。”我说。

“进来吧。”

我突然觉得非常令人怀念和亲切,甚至有一种战友相见的感觉。怎么回事呢?我们只交往了很短的时间,却已经有了一种仿佛共同做过什么的充实感,还交织着将永远失去对方的痛苦。每天的故事很丰富,行将过去的夏天很伤感,就像我十八岁时的那个夏天。我点点头,迈进屋。

“咲不在,去旅行了。”乙彦泡着咖啡说。

“我知道,她给我打了电话。”我说。

看到咲的地方空荡荡的,我又不安起来。

“萃同你联系过吗?”

我点头。

“她活着就好,真的。”他说,无精打采的样子。

“我也这样想。”

他从萃的信中知道了多少呢?我害怕,什么也没说。萃一定对他说了谎吗?还是如实相告?不论哪种情况,萃既然作了决定,他就无能为力了。假若他还要不辞辛劳地根据邮戳找到她,那必然又要把一切重复一遍,这一次,真要闹出人命来。

根据我的理解,大概他已经决定不去找萃了,所以才有如此痛不欲生的表情。

温暖的风透过敞开的门吹进屋来,和空调释放的冷气混在一起。

“这个大包,是什么?”乙彦用沉闷的声音问。

“我出去走走,旅行。”

“真叫我沮丧,你也要去旅行?去哪里?一个人?”

不知何故,我觉得有些歉意。

“嗯。”我草草应道。

“多长时间?”

“还没定。”我说。

“我来开车,带我去吧。”他说。

见我皱眉,他解释道:“我只是突然羡慕你,没有别的想法,也没有那种力气了。我不想待在这里,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呀,我在很多地方也是用得着的。”

我陷入沉思,我不能对他说假若这样,你就去旅行吧之类的话,只做出没想到的样子。他很特别,很消沉,也很疲劳。

“好吧,”我说,“就今天,明天我们分道扬镳,怎样?”

“明白了,明天,我去横滨拜访朋友。”

“正好呀,我也要去神奈川呢。”

“总算有出门的机会了,不然提不起劲儿,谢谢你呀。”

这次相见,他总算露出了一点笑容。

乙彦开始做出行的准备,在这当儿,我外出租了一辆车。

“去买些食物,在海边吃。”我说。

“好呀,生起篝火来。”

渐渐地,他的心情好像明朗起来,这是好久没有过的事了。

上了高速公路,我们向海边行驶。一路上是来自路面的周而复始的震动、提示速度的声音、飞逝而去的城区、天空透明的蓝色、淡淡的半月、闪着淡淡白光的金星。

从傍晚到入夜,从街区到大海,仿佛近期发生的一切都包含在此番景色中了。

那样的事总在发生。

心浓缩了所有入眼的美丽,从浓密到浅淡,一切包容在心间,在巨大而高远的天空的回旋中,它们通过我们所在的这个移动着的位置全部融入了眼前的风景。

“她大概是不会回来了。”乙彦说。

“多半是吧……”

“仿佛身体变轻了,自己要消失了似的,奇怪的感觉。”

“相处几年了?你们相遇后。”

“整六年吧,也许更长,……是想歇一下了,一直干了些什么呢?我都不能清晰地记起来。”他望着前方说。

“那以后找过她吗?”

“找了呀,每天。像警察似的,睡都睡不好。收到信的时候我懊悔不已,先是哭了。”

“不认为她死了吗?”

“我想是失踪吧,但我们都很消沉,也有那种担心。我白天寻找,晚上就睡在那屋里等她,每隔一小时还要听自己家的留言电话。”

“是这样啊。”

“嘴里虽那样说,但真要死也是很难,……活着才好,这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想就好。”我说。

“可是,假若你今天不来,也许我今晚上就要自杀呢。……啊啊,这是笑话,那封信,真让我泄气。”

说不定这是真的,我想。

“好久没有在海边点篝火了。”

对面的乙彦拾着被潮水冲过来的木头这样说。我把买来的东西烟花、酒、炸鸡一古脑儿堆放在海边的沙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