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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小心。”
挂断电话,我头脑中飞机场的画面消失了。
也许,她不会回来了,我想,不不,我多虑了,秋天,我们还会见面的。
她和萃不同,她俩不一样。
这样一想,我的心又堵得难受。
风美:
身体好吗?
我很健康,怀孕第四个月了。
没关系,没关系,孩子有父亲(可以当父亲的人),也就是说,我找到了一个愿意娶我的奇特的人。
坦白地说吧,对我而言,我有以下几种可以考虑的选择:
* 堕胎,和乙彦保持关系。
* 堕胎,和乙彦分手。
* 堕胎,和另一个人结婚。
* 不堕胎,和另一个人结婚。
* 自杀。
* 殉情。
生下孩子和乙彦结婚是很难做到了,这一点我痛心彻骨地明白,这痛过于强烈,乃至连我自己也觉得奇怪起来。失踪,我觉得这是最适合我的行为,而且假若要进一步追求故事性的话,也许我就那样做了,然而自我停经后,乃至自我回到日本单独生活后,我已经没有可以那样做的力量和金钱了。
我想,出生至今,我一直深信不疑的故事的理想状态不就是死吗?我有一个失踪的母亲,而我却认为死比失踪更好,因为那样就不用再拥有希望,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我想死,我一直都想死,这是真的,真的,真的。
也许你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结婚、恋人和死对我同样重要,它们具有无法取舍的相似性,现在,这几种原本的倾向终于发展到了眼下的地步,并且在这里遭遇了。
我觉得早死无法避免,从小我就真的那样认定,它成了我的诅咒,而别人却并不知道。不过这样的想法大家一定都有,只是强弱不同罢了,就如同每个人都有他本人的不幸一样。也就是说,我认为,这样的事是写在父亲的书中的,如果还有东西让我觉得些许可爱,那就是我这样一个在异国遭遇不幸的日本女人在做女儿时(可怜的是,我真是一个女儿)养成的性格,有爱却依然悲观的乙彦,尽管赢得了一个朝气蓬勃的女高中生的爱却仍对人生失去希望的庄司。
当然,事情并非那么简单,不是我用这样的语言表述得清的。它不是善恶的问题,仿佛那倾向深深地扎在每个人心里,以才智的面孔、缺点的名义表现出来,和血液一起在身体中循环,最终使那个人成为自己。假若人生不是这样,假若我们不是我们,现在我们已经在美丽的波士顿,在漂亮的教堂里举行了简朴的婚礼,我们应该已经平静而自豪地生活着了。然而那正是故事,我们不仅仅是姐弟,我们还经历了普通恋人般狂热的历程,然后又分手了,这正是因为我们不能不是我们的缘故。
很抱歉,给你写了这么多无聊的事,但我觉得你是理解我的,我给乙彦只写了一封短信(我想体面地离去),积恨未消。
反正,在这种情况下,死是很明确了,我思考的倾向也偏向死,活下去的信心已经丧失殆尽,到了这步田地,我的心中升起了莫名的愤怒。我将可供选择的做法写在纸上,考虑哪个是我最想做的,哪个是我最不想做的,就导致了现在的结果,仿佛我错过了某种宿命。
尽管作了选择,我还是无力在现实中实行,喊你来,和你商量太麻烦,那么和你一道殉情如何?我想,啊啊,当然,我只是让你睡过去,然后在你身边死去,这样不会死得那么寂寞呀。我朦胧地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我是太孤单了。由于心绪不宁,我把药放得太多,虽然不至于毒死你,但我的那一份不够用了。这药是一个熟人给的,我决定趁你睡去的当儿再去取,我走投无路,只想着赶快死。就在这时,我看到你要坐起来的样子,仿佛死者还魂一般。你的眼半睁着,声音尖尖的,我真的很害怕,但又深受感动。语言是廉价的,不过当时的情形真是那样。我走出屋子,在门外哭了一会儿,重新进屋时,你已沉沉睡去了,你的睡相很美,像死去了一样,于是我打了一个小包,道了声好好睡后便永远地离开了那间屋子。不用担心,房租我交清了。
马上我就要入籍了,对方是我们店里过去的顾客,也很有钱,但我嫁他是因为他人好,不炫耀,不欺骗,年龄大些,总体上比乙彦好得多。
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他们的血型相同,所以我想事情不会败露。
现在我才知道,孕吐的呕吐物都比被母亲打要享受得多。
大概,这是个性格刚毅的孩子。
也许会长出三只眼,一只脚,或者随随便便地长出六根手指,也许比这更糟,那一定令我非常难堪,但我不管这些,那是以后的事,我只悄悄告诉你,杀掉那孩子是随时都可以的,即使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