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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啊。”

我想我是清楚地这样说了,或许那声音并没有发出来,但萃的心感受到了,她猛地睁开眼,那表情显示她接收到了我思考的能量。

“可惜。”她应了一声,脱掉鞋跑过来,抱住我亲了一口。

亲吻的时间很短,但十分浓烈。

在渐趋衰弱的意识中,我朦胧地想,“和女人这样亲吻,还真没有过呢。”

“这回,我可真成三冠王了。”萃好像听到了,她笑着说。

我睡了过去。

我被人用力摇醒,头一下子非同寻常地痛,仿佛真的被什么东西扎过,这尖锐的疼痛令我难以支持。口渴得厉害。

“怎么……”我说。

“想喝点什么吗?”

是乙彦,他望着我,那表情是在问我要不要马上送医院。

“没关系。”我摇着头说,疼痛又袭来,我紧锁眉头。

“头痛。”

“喝水吧?”

见我点头,乙彦拿来水。水不烫,热度正好。我大口地喝水,终于发现自己并不在自己房子里。

于是,全想起来了。

“萃呢?”我问。

“失踪了。”乙彦说,一脸要哭的样子,“我知道她会消失,发生了什么事?”

我好容易坐起来。晾台上的篮筐、为我晾晒着的短裤、用过的盘子、敞开的窗,一切依然如故,还是刚才的样子,只是萃不在了。我有种非常凄凉的感觉,是种自己被遗留下来、盛典之后想哭又哭不出来的伤感之极的感觉。肉体上的问题比较大,头一动就痛,全身好像痉挛着。

“现在什么时候?”

“夜里两点。”

“我来这里时是傍晚,萃很累的样子,她告诉我她怀孕了,你知道吗?”我问。

他的话像开了口的堤坝,开始滔滔不绝。

“听说了。她说有可能怀孕了,我说生孩子是不行的,我打算回来后就和她商量。然而我知道,我们走到尽头了,以后稍有风浪,大家都难以应付。她也很清楚这一点,她能做到这样就算是奇迹了。我并不怕她说要生,也并不觉得她真的想生,所以,我们根本没有做清楚的决断,就像说了分手的话,其实什么都没有明确了断一样,就这样,我走了。”

“去露营?”我毕竟头痛,不能笑。

“想去野外。”

“嗯……我说,你们没避孕吗?”我问。

“避孕了,她吃避孕药。”

“这么说,是她故意不吃,或者忘了吃,都有可能。”

“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无意间便忘了吃。”

他两手紧握,放在膝上。午夜静极了,只有墓地般荒凉的空气和梦醒时分惨淡空间的残骸。

“能再给我一杯水吗?痛……”

我皱着眉,接过水杯。乙彦问:“她干吗要害你,给你下药,为什么?”

声音里有些愤怒,我感觉得到他那积压着的疲劳。

“萃打算死。”我说。

“果然是这样啊,我有不祥的预感,感觉她主意已定,正因为这样我才赶紧回来的,但她还是不在了。我们一直想着殉情,要殉情的话已经到嘴边了。在旁人看来,我们很傻,但那想法就是摆脱不掉。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那样想。为什么她要害你呢?你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吗?”

他好像很不理解,然而我似乎有点明白。萃是真的,她是真心想死,这必须赶在乙彦回来之前,否则就死不成。她想见我,但又不想被我察觉,而见到我后,她更是没了主意,于是便起了杀我之心。也许就是这么回事,她没能做到,我逃脱了。

“我阻止她,从内心里,拼命阻止她。”我说。

“她放弃了吗?”

乙彦眼里闪着祈求的光。

“不知道,抱歉。”

“有希望,她的车不在了,存折和一些随身之物没有了。”

“哦……”

我无法很好地思考,视线落在借来的裙子上,它已被我睡得皱巴巴的,感觉得到时间的流逝,从萃在的时候开始。没有了萃的屋里有一种氛围,那是种微弱的黑暗,在书架的阴影里,在摇曳的窗帘下,在餐桌旁,那微弱的黑暗正在从现实中一点点离去。

“莫非真有诅咒?像萃说的那样。”我说。

下雨了,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沉闷的雨声。夜的黑暗中,悒郁像潮水一般混合在空气里滚滚而来,它冷冷地看着我们肉体的挣扎、死亡的阴影、视线稍一挪开便悄然而至的无力感和稍一松弛就乘虚而入的心的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