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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了这一点后,我也看着河面,凝视使我仿佛随波而去,河水清澈透明,鱼影摇曳其中,手旁的草在呼吸。
“对不起。”萃又道歉。她转过脸,冲着我笑,那明媚的笑很像来自满脸透着活力的印度孩子。
我见到了母亲,这是相隔许久之后的见面,大约有两个月了吧。
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明天一起吃午饭怎样?”她说。自从有了我们之后,母亲就没再生孩子,母亲的丈夫(对他只有一个大体印象,因为我没有和他们一起住)是一位主编,他是初婚,自然也没有孩子。他们表示希望我和他们一起住,但我拒绝了,为此我偶尔也觉得后悔和歉疚。后悔往往发生在觉得自立越晚越好的时候,而歉疚则产生于听到母亲这种寂寞的电话之际。
午饭时间餐馆里人很多,待我匆匆赶到时,已经晚了十分钟。母亲正坐在桌边,独自喝着红茶,穿一身藏青色的套装,仔细化了妆,目光冲着窗外,看上去有点寡居的模样。母亲的外表老是这个样子。
“妈。”
母亲转过脸冲我一笑。
“瘦点了啊。”我吃着饭说。
“是啊,夏天没胃口。”
“忙不忙?”
“以后要预约喽。”母亲笑道。
和我们共同生活的时候相比,母亲还是老了。我的生活缺乏时间感,每次见到母亲便仿佛突然被时间机器送到了未来。因为母亲,我才体会到了时光的流逝。
“口译不做了吗?”
“有时也有人请。到了这个年纪就怕麻烦,邀请的人不是相当有交情我就不接了。”
“那么,笔译呢?”
“现在主要做这个。”
“我也一直在做这种翻译呢。”
“为什么?”
“最近我这里这种活也多起来了,挺纳闷的。”
母亲道:“我倒觉得你不适合做笔译。”
“这个我知道……不过,为什么呢?还是因为我不够细致么?”
“怎么说呢,并不是说你心肠柔弱,只是心地太善,和那文章不分彼此了。”
这一点我正有所察觉,所以也想罢手不干了。
“不论你多么冷静,那些东西总会煽起你的情绪。像你这样的,神经就受不了。”
“会这样么?”
“我是这样认为的,那人也不适宜干这个,那位庄司先生。”
“记得挺清楚的呢。”我说。
母亲认同地点点头。
“钻进一本书中把它译出来是很难的,我是这样认为的。所以说是个很讨厌也很让人痛苦的活。”母亲笑道,“庄司的心情我也明白一二。我干了十几年,也有疲劳的时候,翻译的疲劳是与众不同的。”
在餐后甜点和意式咖啡上来的时候,谈话中断了。近来很少听她谈论自己的思想,所以觉得新奇。工作方面的事也想听听。
“翻译是把别人的文章当成自己的思想似的展开思路,对吧?在每天的几个小时里,你要同别人的思路保持一致,就仿佛那文章是自己写的。这是一件怪异的事。你与那文章融为一体,自己的思想融入其中,不分彼此,弄得日常生活中也掺杂着别人的思想。如果你翻译的作品出自一个颇具影响的人,那么你从他那里受到的影响要胜过阅读作品的许多倍哦。”
“……连妈这样的翻译老手也是这样?”
“这是直到现在才明白的,开始的时候,大致是离婚那阵子吧,我就已经处理不好了。工作能让我振作吗?一边带孩子一边工作,一个人能行吧?这样动脑筋晚上不会失眠吗?……就这样,整天对着别人的文章思前想后,噢,这就是孤独感么?我体验到了强大的压力,我想排遣,只要将所有思考中断就行。”
“一边带孩子?”
“带孩子是错误尝试的继续。”母亲笑道,“我的方法是玩剑玉[7]。”
“什么?”
“剑玉。哈哈,现在想起来挺好笑的,但当时很认真,应该算玩得不错吧,我。”
这么说……我想起来了,那时半夜上洗手间时总能听到从母亲房间里传出砰砰声,听起来怪可怕的。
“我还以为是钉稻草人哩。”我笑道。
“小时候,在学校的剑玉大赛上我拿过优胜,所以现在为了转换心情也时常玩的。但那时近乎拼命,为什么那样投入呢?我也觉得奇怪,……大概意识到玩电脑游戏不行,看电视、读书、喝酒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