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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莫不是第一百篇、第一百零一篇小说吧?”我笑道。
“这东西一直放在我这儿。你没有参加庄司的葬礼吧?”
说着,萃去了隔壁房间,打开抽屉,取出一只小木匣。
我的话也怪怪的了。
“是什么?象牙吗?”
“有点像。”她说,“打开看吧。”
这东西不沉,轻轻地打开,只见棉絮上有一块令人悚然的白色碎片,还带点黄黄的调子……是种跟这房子类似的带有历史感的颜色,这颜色我是很熟悉的。我的意识一下子变得支离破碎。
“这个,是骨头?”我说。
“正是。”
“这么说,是庄司的吧。”
萃的脸上浮现出腼腆的笑,像是不好意思的神情,可她又似乎有些得意。
“在火葬场,装着收遗骨的样子悄悄偷来的,就在刚出炉的时候。真紧张啊。”
她脸颊红红的,微笑地说着。虽然我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但为了给自己鼓劲,我说:“真难为你了。”
“啊,总算轻松了。”她说。
我却一点也不轻松,但被什么感动着,是因为她极为理解体贴的热情,还是因为庄司的这块骨头?不得而知。
“非常感谢。”我说。
感受着手掌上乌柏木匣的重量,我集中精神想装出轻松自然的样子。手指尖儿都要变得麻木了。
“你说打工,是做什么?”
“在小酒馆做事。”
“也唱唱卡拉OK?”
“有时也唱唱。”
“嗯,”我说,“即便如此,这房子也太一般了。”
“这样反而踏实。”她笑道。
酷似棺材的房间,夜晚窗外的街灯。
“再一起玩会儿吧,和你待在一起挺开心的。”她说。
我感到一种渐渐增大的心理压力。
“哦。”我回答。
心里却在嘀咕: 嗯……骨头……
那天夜里,我和高中朋友聚会,大家久未相见,喝了很多。
我醉得厉害,虽然没有到不能走动的程度,但眼前所见已经变得光怪陆离,和平常很不一样。
我在回家的路上走着,半道上碰到了乙彦。在我们这个狭小的城市里,这种事经常发生,在马路不期而遇,或者站在书店里翻书时有人向你打招呼。这种时候,大家总是问候一声便擦肩而过。
那天晚上,我头脑昏昏的,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乙彦迎面走来。
“呀!”
在要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大声叫住了我。
“哎呀呀,乙彦君。”我说。
“怎么回事,喝醉了?”他问。
“去喝茶吧。”我说。
“风美,现在是晚上两点呀。”他笑道。
我提议:“去美仕唐纳滋[6]如何?还没去过那里呢。”
“太远了。这样吧,我给你买罐饮料,就在路边喝,怎样?”
“那多难看。”
“挺好的,只有夏天才能这样呢。”
“也行。”
夏天也已过半,在以后的几个星期里即将渐渐逝去,让人生出几分伤感。
我们在路旁的自动售货机上买了大麦茶,两个饮料罐咕噜噜滚出来,大得令人惊讶。
我们坐在路边拉下了卷帘门的店铺前喝开了。汽车飞驰而过,每当有卡车路过便带给我们一阵震动。
“坐在路边太棒了,有现场感。”我说。
“夜的感觉很新鲜。”
“住在路边的家伙每天都有这种视角啊。”
“也许吧,不过每天这样还新鲜吗?”
突然停下来,用一种与平常不同的态度观察眼前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世界一下子变得异常清晰,绵延的街灯比平常更高,仿佛逼近了天空,车灯也变得格外色彩斑斓。
汽笛声。
远处的狗吠。
路上的嘈杂。
人声,脚步声。
吹过卷帘门的风声。
空气的温热,散发着白昼余温的柏油路,正在远去的夏日的气息。
“情况怎样?”我问。
“不好。”他一把握紧我的手。
“好痛。”
“所谓不好,就是这样痛。”
“你真是孩子。”我说,“对萃,你爱到怎样的程度?”
“嗯……”他边喝茶边说,“看这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的面孔,都像萃。就是这样。……有这么一首歌吧。算是剽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