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谋兵(第13/16页)

而那一战,北府兵却奇谋得逞,夺下了自怒江下洞庭的北岸重镇——云陵城。

且说北府兵前夜掩雾南下,顺流滑逝,行舟甚急,至十六日清晨,停舟巴陵之北城陵矶下。临湘郡守步雍早先得萧少卿之命,拂晓便已候于城陵矶江畔,及北府战舰泊岸,忙登舟拜见郗彦。

步雍出身湘东王府,早年跟随萧璋麾下,见惯了大风大浪。其人心思缜密,办事干练,此时战事当前,不待郗彦垂询,便寥寥数语止了寒暄,直言道出此间形势:“此处南扼洞庭、北贯怒江,堪称咽喉之地。江之左岸云陵、右岸巴陵,二镇同绾三湘、系控荆汉。若要伏兵洞庭,必先夺云陵城,方得地利。守云陵的将领姓陆命宁……”话至此,他想起什么,言词略顿了顿,望了眼郗彦,慢慢道,“陆宁早年效命于北府郗峤之将军帐下,为当世名将,骁勇至极。且眼下殷桓虽集重兵于乌林、石阳,守云陵的将士仍有一万五千人,皆为精锐,并不易对付。”

说完,他歇下饮了口茶,见舱阁中郗彦与阮靳俱无接话的打算,只得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至于守洞庭的将领,却是殷桓夫人的胞弟,想来郗元帅也有所耳闻,此人名叫凌蒙,生性诡诈,手段凶残,乃殷桓帐下最受器重的大将,麾下三万水军,身经百战,据平湖如据雄关。”

“凌蒙?”阮靳笑道,“好在只是此人,而不是其姐。旧时北府军中流传,说殷夫人统军之才并不下殷桓,女中豪杰,世所罕见。”

步雍感慨道:“这确是事实,当年的北府帐下,青翼四将中,除却殷夫人,还有钟晔将军之妻,也是受众人称道的沙场女将。”

钟晔之妻——阮靳一愣,想起往日郗府上那个笑容爽朗明快的妇人,忍不住回眸看了眼郗彦。舱阁窗扇半开,晨雾缕缕,罩着那人雪白的面颊,只透着说不清楚的朦胧。郗彦微微抬头,语中毫无波澜,言道:“这些我已知晓。请大人前来,却是想请教云陵城外的地势。”

“是,”步雍道,“云陵城形如长刀,西、南夹水,城东、城西各有数座山岭,地势外高中平,城外石墙战碉二十座,环东南而设,易守难攻。”

“好个环东南而设的战碉,却是次防西蜀,主防江州了!”阮靳微微冷笑,“朝廷每年为荆州军防拨款千万铢钱,原都被殷桓用在未雨绸缪中了,惜哉!”

郗彦却不置评论,只问步雍:“城东山势如何,可有夹谷或长壁?”

“有,”步雍离座起身,自案前执了笔,在舱壁战图上绘出云陵之东的详细山势,“云陵东南,有山名五岭,中有长壁道,两面绝壁相持,极为险要。”

郗彦望着那处地形,又道:“此山便在江畔?”

“是。”

“守卫如何?”

“因五岭山下便是层层战碉,筑为坚城,纵有十数倍的兵力,也难以攻破。且这一带素来战事甚少,想来殷桓也不曾想到郗元帅会在此刻率兵南下,因此陆宁只是集重兵于山后,不曾在五岭之间多设兵力。”

郗彦沉吟一瞬,又道:“步大人身边可有熟知对岸地势的人?”

“有,我随身带来的六人皆对云陵地势了如指掌,正在舱外候命。”

此话落下,步雍等了一会,不听郗彦再语,便转头相望。郗彦手指揉额,目视窗外茫茫雾气,似正在沉思。

步雍暗忖:眼前这年轻人表情竟一直是这样的平静冷淡,饶是自己自持聪明通透,此刻面对他,也不禁心生抓不住一点头绪的惴然。他试探道:“郡王信中说,夺云陵城势在必行,不可耽搁,未免伤亡过重,只能智取。不知元帅有何对策?”

郗彦道:“既是易守难攻的地势,那就先不攻城了。”

“什么?”步雍惊讶,和阮靳对视一眼。

阮靳却从郗彦的话语中听出笃定之意,会心一笑,对步雍道:“正如郡王所说,此战不可耽搁。步大人此行也辛苦了,请先回岸上休息,我军这就启程去北岸。”

步雍一头雾水,放下笔,辞行之前欲言又止。

阮靳笑道:“我送送步大人。”他起身挽过步雍,将步雍拉出舱外,轻声道:“今夜必有佳音送到,步大人不必忧虑过甚。”

步雍瞥瞥舱阁,低叹了一声:“也罢,我先回巴陵城。郗元帅但有所需,尽请遣人告知。”揖手下舟离去。

阮靳笑吟吟目送步雍登上小舟,转过身,吩咐把守一旁的侍卫:“传命诸将,中军听命!”

须臾,诸将齐集帅舟舱中。郗彦敲指击案,看着地图,良久不发一言。诸将交换眼色,一时俱有些摸不着头脑。

终是钟晔咳了咳嗓子,轻道:“少主?”

郗彦这才回过神,望向钟晔:“陆宁此人你可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