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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好的话么,那是母亲。母亲极不喜欢她,我和她也没有亲密交谈过。假若我们可以像好朋友那样交流,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也许吧。”
“我见过几次那孩子的母亲,为钱之类的事。”
“小时候?”
“对,乙彦似乎是大了以后才知道这一连串事的,所以才发生了那样的事,哈哈。”她笑起来。
“好像老在自家人中打转,不难为情吗?”
“不怎么好。不过,我能理解那种心情。我对事物的观察可是相当细致入微的。我时常想,假若由着我去,我一定会在这里生活一辈子,过千篇一律的生活,对事物抱一成不变的想法,生命中登场人物屈指可数也无所谓。还欠缺一些东西,例如对世人的同情、冒险精神和好奇心等,因此我并不认为他们与我无关。”
“这是安慰吗?”
“你半道出现,不会懂的。”
我笑了。
“那么,萃的母亲,她是怎样的人?”
“无可救药的人,真的。很早以前,那孩子就好像离开她母亲一个人过了,遇到父亲那会儿,她母亲好像已经断了消息。有好几回,萃找我母亲要钱,只听到酒精中毒、梅毒这样的话,和她是姐弟之类的事情都是在乙彦和那孩子恋爱之后才知道的。一下慌了神,可又不能对母亲说,没办法,恋情已经无法制止了。”
咲说,我就点着头听。
“你真那样认为吗?”
“什么?”她睁大眼睛望着我。
“恋爱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嗯。”咲点头。
“没有生理上的厌恶感?”
“没有。如果……唉,这样说真不舒服,如果是从小就在一起的我和乙彦,那一定会厌恶之极,可他们从未见过面,包括我也是一样,对乙彦和父亲有种特别的感情。小时候被抛弃,伤痛懊恼,又沉迷于作品之中,凡此种种。我也能多少理解父亲的心情。第九十八篇小说不是很好吗?超现实的手法,浪漫的情调,不是棒极了吗?假若把那小说以及萃和父亲的面容全部重叠在一起,那就是爱情呀。”
“真没想到。”我说。
“是个洁癖更严重的人,有这么个印象。”
“我?”
“对。”
“所以说,人不交往就不知道,不是吗?”
咲笑道:“你是说,要从别人那里感受意外?”
“正是。”我笑起来。
“只是,很害怕。”咲说。
“怕他们殉情。”
果然想到一起了,我使劲点头。
“你这样想么?”她问。
“是啊,我觉得他俩有死的念头。假若再往前走一步,走得更接近终点,采取这种方式的可能性就会高起来,这只是我的感觉。”
“现在还不至于吧……”咲小声道。
“瞧瞧,我们俩在这空旷的房间里说话,声音特别响不是?像在商谈机密呢。”
“就当是机密吧。”我笑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好了,吃饭去吧。”
“嗯。”
我们站起来,离开房间。
踏进校园,太阳光像闪光灯一样,耀眼的光芒倾泻而下,眼前一阵眩晕之后,那日常的夏日景色才终于显现出来。无人的操场上弥漫着青草的气息,风带来隔壁高中的喧闹,有练棒球的叫嚷声、金属球棒清脆的击球声、掌声和欢闹声。
“多舒服的风啊。”咲说。
看着她那被风吹拂着的宽阔的额头,我不禁觉得不可思议。假若用语言表述,那感觉应该是:
“上月尚陌路,而今成友人,恍若已相知,实则异乡生。”
不过,这里饱含着更多的类似惊讶和难过的微妙感慨。
校舍的楼宇间有一块四四方方的天空,抬头望去,风轻云淡,月色朦胧。
那是一种真切的美,除了我们之外,在这里,在此时,没有人领略到这样的美景。
我这样想着,慢慢踱过操场。
这天下起了大雨,这是好久没有的事了,我不由想起上次下雨时乙彦的造访。傍晚时分开始打雷,狂风大作,像来了台风一般。
我待在屋内,听着雨水哗哗冲刷人行道的声音。闪电不时照亮天空,虽然还不到五点钟,世界却仿佛笼罩在夜色之中。
译完的初稿必须今天拿出去复印,但这雨却使我很为难。懒懒地收拾着桌上的笔记本,忽然想把庄司的译稿也复印出来,这并非仅仅因为乙彦曾经对我这样说过,而是自己也觉得有此必要,也许有一天,我会将这篇译文呈现在萃和咲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