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烟尘窈窕深东第(第10/14页)

“陛下在殿上痛斥了徐敬业,还派了司马霖督战,你也知道那司马霖武将出身,在军中略有威望,早些年受到徐敬业的压制,后来因伤病转了闲职,又素来和徐家不和,此番已让徐敬业有了掣肘。此战不力,云中这种必争之地居然马失前蹄,陛下动怒是理所当然的,徐敬业一党气焰也矮了一截。但是……”王机意味深长地看了女儿一看,“为父却觉得那不是真怒。”

王潇湘知晓父亲浸淫朝廷多年,最善察言观色,不禁轻声道:“莫非是在陛下的意料之中?”

“燕平王拿下云中后,并未交付淮王,与之合二为一,反而按兵不动。”

“那淮王如何会准允他如此行事?”

“淮王起兵,原本用的就是匡复正室的旗号,许多人是冲着先储和燕平王去的,而后,梁王突然揭竿而起,燕平王与之里应外合,迅速夺取云中。如今燕平王有了梁王的助阵,淮王虽然兵力众多,一时半刻也无法奈何他。”

“难道父亲以为这和皇上有关?”

“这天下间,潇湘你才应该是最懂他心思的人,怎么来问我。”

王潇湘脸色一滞,木然不语。

“当初这门亲事,任你如何不情愿,如今已经过去这些年,人都死了,你也该改改心思,多去康宁殿里走动走动,你也知道陛下为了防着徐家,至今膝下只得一子。可是日后若是既无圣宠,也无子嗣,你如何继续在宫中立足?”

近半年,尚睿每次都是按例准时来妗德宫过夜,其实一次也没有和王潇湘同床过,一切不过做戏给外人看而已。整个妗德宫密不透风,但是这些事情,别人不知道,王机却是了如指掌。

王潇湘倔强地转脸说:“女儿已经有冉浚了。”

王机微恼:“为父跟你说东,你就指西。一个宫女生的孩子,又没有我们王家的血脉,你还真指望把他立为嫡子。”

“女儿真心待冉浚是亲生儿子,并没有想要再生一个,也劝父亲断了这个心思。”

“混账!”王机怒道,“王家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不孝女。”

王潇湘反驳道:“是,女儿不孝,若不是想着父亲,想着母亲,想着兄长和幼弟们,女儿怎么会在这宫里对人曲意逢迎,还不如十多年前陪着太子殿下死了痛快!”

她说得激动,“太子殿下”四个字脱口而出之后,不仅自己,连带王机都是一愣。

激烈地争执之后,两个人皆陷入了沉默。

父女难得一聚,最后落得个不欢而散。

待王机走后,王潇湘又觉得后悔,便叫来内侍问话:“方才王相去太医院找李季是开方子?”

“似乎是宿疾又犯了,夜里咳得厉害。”

“李季怎么说?”她关切地问。

“李大人这些天都不在,王相去找过两次了。”

“哦?”王潇湘倒是意外,李季在宫里当值十来年,这还是第一次,“他怎么了?”

“奴婢听太医院的人说李大人告的事假。”

“何事?”

“奴婢不知。”

“叫人去打听打听,是不是急事,要是还能抽得出空,那本宫就去向皇上请个旨意,请李季去丞相府给父亲看看病。”

“是。”

转眼到了除夕,因为前线战事,宫中过得极其简朴。

新年之后,帝京倒是暖和了不少,雪也化了,人人都道今年是个鲜见的暖冬。

有人说是天佑大卫军队,没了风雪的阻碍,拿下叛军指日可待。

清早,李季拿来一个牛角筒,那牛角筒的最尖端磨了一个小孔,任谁也没见过这样的器具。

只见李季施针后,那起针破皮的地方,脓血立刻被牛角筒吸走,随后又在吸过脓液的地方撒了些灰白的粉末。

药童好奇道:“大人,这就是古籍里面说的角法?”

李季点点头,没有话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他每一步都做得极细致,却在吸脓的那一刻做得很快,因为那脓液若是挨着别的地方,明日又会长出新的疮来,前功尽弃。

过了半个时辰,他放下东西,缓缓松了口气。

李季问旁边的药童:“姚大人的血鹊还没找到吗?”

“没有。”药童答。

一旁的荷香听见,急切地问道:“李大人不是前几日说要拿这鸟的血做药引来服吗?怎么还没有,我们家舅老爷是开药铺的,什么药大概都能想点法子,我可以去问问。”

药童摇了摇头,听见荷香的话嘟囔道:“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那血鹊要捉活的才行,而且它还只长在皇上狩猎的东苑的树林里,昼伏夜出,耳朵又灵,一丈以内有个风吹都会吓跑,一般人哪里见得到。这大冬天的,入药还只能是雌的,那就更少,姚大人说他守了四夜,抓了三只都是雄的,只能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