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烟尘窈窕深东第(第8/14页)
尚睿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惹得母妃那样生气,但还是忍着疼,冲徐贵妃笑了笑:“母妃不要生气,孩儿好好学便是。”
说完就赶紧在桌子旁坐好,认真地读起母亲找来的东西。刚读了没几句,母亲又突然紧紧地抱住他:“睿儿,母亲不该打你,不该生气,只是在这深宫里,你不争,别人就会和你争的,到时候你想拥有、想保护的都会被人踩在地上。”
如今,尚睿想问一句,那我现在又拥有什么?
富有四海,予取予求?
他怆然一笑。
四
“你叫什么?”
“闵夏月。”
“你爹呢?”
“爹爹叫闵驿。”
“他是谁?”
“他是我弟弟。”
“多大了?”
睡梦中,她一直念叨着这些话。那一年,无论是娘亲,还是爹,都老叫她背,时不时拿来考她,就怕她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所以她不停地重复,记了又记,以至于后来自己都觉得这才是实话。
“叫李季来,要快。”尚睿的声音突然就窜进夏月的脑子里。
猛地,夏月惊坐起来,疑惑地看了看四周:“这是哪儿?”
现下已经是半夜,荷香不过打了个盹儿,此刻听到夏月的声音也猛地醒过来:“小姐,你醒了。”
“这是?”夏月觉得头疼欲裂。
“这是李院判府上,洪公子送你过来的啊,他着急你的病,带着你先走。我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跟着田大人来了。”
荷香又埋怨了一句:“也不知洪公子路上是怎么照顾你的,让你头都差点摔破了。”
夏月却没理,只是问:“李季?我要见李季,荷香,我要见李季。”
荷香答:“是,是。李大人刚才已经来给你施了一次针,也一直等着,吩咐我若是你醒了,也要马上去叫他。”说完就去门外传话。
过了一会儿,李季来了。
夏月打量了一下他,大约四十来岁,中等身材,衣着和面目都平淡无奇,和她心中所预想的那种国手的仙风道骨截然不同。
“李季,李大人?”夏月问。
“正是鄙人。”李季点点头。
夏月心头一震:“李大人,小女有一事相求。”
“姑娘不必说,李某受人所托,定会竭尽所能医治姑娘。”他面色无波,坐在一边,不冷不淡地答了一句,伸手又为夏月诊脉。
“不是为我治,是为另外一个人……”
李季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打断她道:“姑娘自身难保,等活过这几日,再说下文吧。”
他一句话便道出了夏月病情的凶险。
“这是黑殷痧吧?”夏月问。
李季点点头。
“李大人不怕我传染吗?”
“所以我听田大人说你把自己关起来了?”李季反问她。
“我……”
“其实世人误会了,这病光这样是不传染的,除非接触到里面的脓汁。”
听他这么一说,夏月放下心来。
稍后,李季净了手,叫药童把一个黑色的漆盒打开。盒子里面整齐均匀地并排着长长短短的银针。他点了一盏火,取出一只稍微长一点的针,用两指轻轻拈着,在火上燎了两下,随后移到夏月身前,朝曲池穴扎去。
他下针比一般人快,且没有迟疑。夏月只在针尖刺破皮肤的那一瞬间感觉到有点刺痛,随后就是一种酸麻。
“这个可以缓解下姑娘身上的疼痛。”
夏月突然又说:“大人也要小心。”她的言下之意是李季不要不小心刺破那些脓包,被自己传染到。
“我是大夫,懂分寸。”李季答。
“对了,洪公子怎么样?”夏月问,“他离我很近,不知道有没有碰到。”
李季原本在火上烤第二针,听见夏月这句话,手势微微一顿:“送你到我这里的那位洪公子?”
夏月点头,突然有点担心了。
“有多近?”李季问。
夏月个性洒脱,性命攸关,失节事小,大方地说:“他碰过我这只手。”语罢,她撸起袖子给李季看。
那只胳膊的疮此刻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李季一脸凝重,却不发一言,继续扎针。
他的针术极其高明,每一个穴位,用针深浅,都十分讲究,让夏月折服。
扎完最后一针后,夏月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施完针之后,李季又新开了一个方子,叫药童去抓药,随即吩咐了几句就急急忙忙进宫去了。
到了康宁殿里,尚睿刚更了衣,正要用早膳。
“少见你如此火急火燎的。”尚睿说。
“皇上明知那黑殷痧如此凶险,为何不避讳,还要以身示范?”李季道。
尚睿微微一怔,缓缓道:“你以前不是说那玩意破了才传染吗?”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皇上是国之基柱,天下命运之所系,怎能如此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