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五章(第6/11页)

“譬如,您和别人的关系。”格扎维埃尔扳着手指计算,“伊丽莎白、你们的姑姑、热尔贝和很多其他人。我宁肯一个人生活在世上,保持我的自由。”

“您不理解,具有几乎恒定不变的行为并不等于受奴役。”弗朗索瓦丝生气地说,“例如,我们试图不太使伊丽莎白难受是我们自愿的。”

“你们使得他们对你们拥有权利。”格扎维埃尔轻蔑地说。

“绝对不会。”弗朗索瓦丝说,“与姑姑是一种无需加以掩饰的交易,因为她给我们钱。伊丽莎白得到的是我们给予她的东西,而热尔贝,我们见他是因为我们高兴。”

“嘿,他可自认为对你们拥有权利。”格扎维埃尔语气肯定地说。

“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热尔贝更意识不到有什么权利。”皮埃尔平静地说。

“您这样认为?”格扎维埃尔说,“我知道的正相反。”

“您怎么可能知道?”弗朗索瓦丝惊讶地说,“您和他还没说上三句话。”

格扎维埃尔迟疑不决。

“这是直觉,是某种天资聪颖的人掌握的诀窍。”皮埃尔说。

“那好!既然你们想知道,”格扎维埃尔气急败坏地说,“昨天晚上当我告诉他星期五我和你们一起出去了,他的样子活像一个被冒犯的小王子。”

“您对他说了!”皮埃尔说。

“我们曾叮嘱过您不要说。”弗朗索瓦丝说。

“啊!我给忘了。”格扎维埃尔漫不经心地说,“我不习惯于这种种策略。”

弗朗索瓦丝惊愕地与皮埃尔交换了一下眼色。格扎维埃尔肯定明知故犯,是出于褊狭的嫉妒心理。她丝毫不是健忘的人,她在演员休息室只待了一小会儿。

“事情原来是这样,”弗朗索瓦丝说,“我们本不应该向他撒谎。”

“唉!我们怎么会没想到呢?”皮埃尔说。

他轻轻地咬着指甲,显得忧心忡忡。这对热尔贝是一个打击,由此他对皮埃尔的盲目信任也许永远恢复不了了。想到这颗娇嫩的无所适从的心,弗朗索瓦丝喉咙发紧,他此时正心慌意乱地在巴黎游荡。

“必须采取点措施。”她慌张地说。

“今天晚上我向他做个解释,”皮埃尔说,“可怎么说呢?把他撇在一边也就算了,但说谎总没有道理啊。”

“谎言一旦被揭穿,总是没有道理的。”弗朗索瓦丝说。

皮埃尔板起脸看着格扎维埃尔。

“您究竟对他说了些什么?”

“他向我叙述星期五他和泰代斯科、康塞蒂一起喝得酩酊大醉,有趣极了;我说真遗憾我没有碰到他们,我们一直闷在北极酒吧里面,什么也没看见。”格扎维埃尔赌着气说。

更令人生气的是,正因为是她坚持整夜留在北极酒吧的。

“这就是您说的所有的话?”皮埃尔问。

“是啊,就这些。”格扎维埃尔不情愿地说。

“那也许还能想想办法,”皮埃尔看着弗朗索瓦丝说,“我说我们开始绝对是决定回去的,但最后一刻,由于格扎维埃尔太伤心,才勉强同意待一个通宵的。”

格扎维埃尔噘起嘴。

“他可能相信,也可能不相信。”弗朗索瓦丝说。

“我尽力让他相信,”皮埃尔说,“幸好我们在这以前从来没对他撒过谎。”

“你确实是金口玉言,从来言而有信。”弗朗索瓦丝说,“你应该想法马上就找到他。”

“那姑姑呢?姑姑就活该了!”

“我们六点再去。”弗朗索瓦丝烦躁地说,“这可不行,一定得去,否则她不会原谅我们。”

皮埃尔站起来。

“我往他家打个电话。”他说。

他走了。弗朗索瓦丝点上一支烟以掩饰内心激动,她气得发抖,想到热尔贝是由于他们的过错而痛苦,多么可憎。

格扎维埃尔默默地拉扯自己的头发。

“总而言之,这个小家伙不会因此而死的。”她说,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有些不自然。

“我很想看看您要是他将会怎么样。”弗朗索瓦丝严厉地说。

格扎维埃尔狼狈不堪。

“我不认为有这么严重。”她说。

“我们事先关照过您。”弗朗索瓦丝说。

长时间沉默。弗朗索瓦丝惶恐不安地思索着眼前这场灾难,它不知不觉地波及到了她的生活。是皮埃尔以其尊严和威望冲垮了弗朗索瓦丝生活的堤坝。现在生活像狂澜那样冲出,它将冲向何处?回顾这一天发生的事已经够受了:女房东的愤慨、几乎要错过的画展、皮埃尔的烦躁不安、与热尔贝的不睦。而八天以来萦绕于弗朗索瓦丝心头的那种苦恼也许是最令她心神不宁的。

“您生气了?”格扎维埃尔小声问道。她那懊丧的神色没有缓解弗朗索瓦丝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