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18(第9/12页)
“好,既然你是个名人……”
弗洛伦丝吃了这个派,露丝也吃了一点。钢琴旁边的歌手们唱累了,嗓子也哑了,又回到台球桌边。旁边桌子上的妓女站起来,戴上了帽子,我想她们要走了,要在沃平和莱姆豪斯这些更为普通的街区开始工作了。诺拉打了个哈欠,我们也都开始打哈欠,弗洛伦丝叹了口气。
“我们走吗?”她问,“我想一定很晚了。”
“差不多半夜了。”雷蒙德小姐说。我们站起来,穿上外套。
“我必须和斯温德尔斯太太说两句话,感谢她给我的派。”我说完以后,走到台球桌那边,对珍妮点了点头。这一路上我被六七个女人拦住打招呼。
“晚安,”我说,“我很高兴你赢了一先令。”
她握住我伸出的手。“晚安,金小姐!你能来这儿我们真是太高兴了,相比之下一先令算不了什么。”
“我们还会再见到你吗,南?”她那位文身的朋友问。我点点头,“希望会吧。”
“不过你下次一定要好好给我们唱首歌,穿上男装独唱。”
“哦对,一定要!”
我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我想起了一件事,又对珍妮点了点头。
“那张照片,”当她靠近我的时候,我轻声说,“你觉得——不知道斯温德尔斯太太会不会介意——你觉得我能拿走吗?”她立刻把手伸进口袋,抽出那张皱巴巴的、褪了色的照片,把它递给我。
“你拿着吧,”她说,然后又忍不住有点好奇地问,“你自己一张都没有了?我有点好奇……”
“悄悄告诉你,”我说,“我那时没多久就退出这个行当了。我失去了一些东西,直到现在也不愿意去想。不过,这个,”我盯着这张照片,“嗯,这个倒没什么。我能不能留下做个纪念?”
“我倒是想说不能呢,真的。”她善意地说。然后她朝我身后的弗洛伦丝和其他人看去,“你的女孩在等你呢。”她笑着说。我把照片放在外套口袋里。
“是的,”我心不在焉地说,“是的。”
我回到朋友们中间,我们穿过拥挤的房间,爬上陡峭的楼梯,回到寒冷刺骨的二月夜晚。护卫舰酒吧外面的道路漆黑而安静,然而从电缆街远处走来一群人。像我们一样,这些伦敦东区酒吧和琴酒摊的顾客开始醉醺醺地往家走。
当我们走在路上时,我问:“‘男孩’的女士们和当地人,或者那些粗人之间,发生过什么矛盾吗?”
安妮竖起了领子,挽住雷蒙德小姐的胳膊说,“有时候会有。偶尔。曾有几个男孩给一头猪戴上了礼帽,然后把它顺着地下室的楼梯往下撵。”
“不是吧!”
“嗯。”诺拉说,“曾有个女人把头给磕破了,打架打的。”
“不过她是为了一个女孩,”弗洛伦丝打了个哈欠,“是那个女孩的丈夫打的……”
“事实上,”安妮继续说,“这个街区什么人都有,有犹太人、东印度水手、德国人、波兰人、社会主义者、无政府主义者、救世军成员……这里的人看到什么都不会惊讶。”
然而,她正说着,就有两个人从街角的酒吧出来,看到我们——安妮和雷蒙德小姐手挽手,露丝的手放在诺拉的口袋里,我和弗洛伦丝勾肩搭背——便咕哝起来,骂了两声。其中一个在我们经过时咳嗽了一声,然后吐了口痰,另一个用手在裤裆前比画了两下,喊了两声,然后哈哈大笑。
安妮看了看我,然后耸了耸肩。雷蒙德小姐为了逗我们笑,说道:“我在想会不会有哪个女人为了我不惜把头撞破……”
“心碎倒是有可能呢,雷蒙德小姐。”我殷勤地说,然后满意地看着安妮和弗洛伦丝冲我皱眉头。
我们的队伍越走人越少,到了白教堂,露丝和诺拉叫了一辆出租马车回城里的公寓。到了肖尔迪奇区,安妮看了看她的靴子说:“嗯,我想我应该送雷蒙德小姐回去,既然已经很晚了。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我会追上你们的……”
于是只剩下弗洛伦丝和我。我们走得很快,因为太冷了,弗洛伦丝的手环绕着我的胳膊,我们靠得很近。走到奎尔特街的尽头,我们停了下来,就像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我看了一会儿哥伦比亚市场黑漆漆的古怪塔楼,又抬头看了看伦敦的天,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雾气弥漫的夜空。
“不过,我不信安妮能赶得上我们。”弗洛伦丝嘟囔着,回看着肖尔迪奇区。
“嗯,”我说,“我也不信。”
我们到家以后,觉得屋子里又闷又热,然而脱下外套去了趟厕所后又冻得打哆嗦。拉尔夫已经把我的小床支起来了,还在壁炉架上钉了一张便条,说给我们留了一壶茶在炉子上。茶很浓,像肉汤一样是褐色的,不过我们很快喝完了,然后把杯子拿回客厅。客厅里是最暖和的,我们把手伸出来,在最后几块快要烧完的煤上烤了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