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18(第7/12页)
她把一根手指放在杯子上,抹掉了一滴流下来的朗姆酒,然后放在嘴里舔了舔。我感觉自己的喉咙都要紧了,心中涌起一阵奇怪的悸动。然后我僵在那里,又盯着台球桌旁穿裤子的假小子们看去。
“早知道,”过了几秒钟,我说,“我就穿着裤子来了……”弗洛伦丝笑了。我们又坐着喝了会儿朗姆酒。越来越多的女人来了,屋子里越来越热,越来越喧闹,弥漫着烟味。我跑到吧台去给我们的酒续杯,回来时看到安妮在那里,还有露丝、诺拉和另一个漂亮的金发女孩,她们向我介绍说她是雷蒙德小姐。“雷蒙德小姐在文印店工作。”安妮说,于是我便装出惊讶的样子。过了大概半小时,她去上厕所,安妮让我们换了座位,这样她就可以坐在雷蒙德小姐身旁。
“快,快!”她喊起来,“她马上就回来了!南希,坐那儿!”我被安排在弗洛伦丝和墙中间,在一长段美妙时光里,我听着那几个女人说话,感受着弗洛伦丝黑紫色的大腿紧贴着我那更细的腿。每次她转过身来,我的脸颊都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温热,带着朗姆酒的甜味。
夜晚就这样过去,我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惬意过。我看着露丝和诺拉,发现她们正靠在一起大笑。我又看安妮,她的手正放在雷蒙德小姐的肩上,凝视着她的脸。我又看看弗洛伦丝,她笑着说:“还好吗,维纳斯?”她的头发从发卡上落下,发卷散落在领口。
然后诺拉开始讲她们最热衷的故事——“今天有个女孩来办公室了,听着……”我打了个哈欠,把目光移向玩台球的人,惊讶地发现那群女人都从桌子移开,开始盯着我看。她们似乎在争论着我——有个人点了点头,另一个摇了摇头,还有一个斜眼看我,然后用力用球杆蹾了一下地板。我开始觉得有点不舒服了,或许——谁知道呢——或许我是打破了什么女同圈的礼节,留着短发穿裙子就来了。我朝别处看去,然后又看了看那边,一个女人从她旁边的几个人当中走出来,朝我们的桌子走来。她是个大块头的女人,袖子卷到了手肘。她胳膊上有一个粗糙的刺青,很深的绿色,有点脏,看起来就像一块瘀青。她走到我们跟前,把有文身的胳膊搭在桌上,看着我的眼睛。
“不好意思,亲爱的,”她说话的声音很大,“我的朋友珍妮说你是那个南·金,以前和姬蒂·巴特勒一起在音乐厅表演。我赌一个先令你不是。那么,你能告诉我你是不是吗?”
我迅速看了一眼我们这张桌子。弗洛伦丝和安妮有些惊讶地看着我。诺拉停下了她的故事,笑着说:“我要好好利用这个南希了。说不定还能免费喝一杯。”雷蒙德小姐笑了。没有人相信我真的就是南·金,当然,我用了五年时间来回避那段历史,否认自己曾经是她。
但是,朗姆酒以及无法言说的激情让我浑身发热,就像生锈的锁被上了油一样。我转过身去对那个女人说:“恐怕,你要输了。我就是南·金。”我说的是真话,却觉得自己像个骗子,仿佛我刚才说的是“我就是罗斯伯里伯爵[62]”。我没有看弗洛伦丝,尽管我眼角瞥见她惊讶得张大了嘴。我看着那个文身的女人,对她谦虚地耸了耸肩。她后退一步,又狠狠拍了一下我们的桌子,拍得它直摇晃,然后笑着叫她的朋友。
“珍妮,你赢了!这个女孩说她就是南·金,好了!”
听到这话,整个台球桌的人都叫起来了,半个屋子都安静了。旁边桌子上的妓女站起来了,看着我,我听到有人喊着:“南·金,南·金在这里!”每个桌子的人都在耳语。文身女同性恋的朋友珍妮走过来,向我伸出手。
“金小姐,”她说,“你一进来我就知道是你。我们过去在百丽宫看过你和巴特勒小姐的表演,那时候真是快活啊!”
“谢谢你。”我说着握住了她的手。同时看到了弗洛伦丝的眼神。
“南希,”她说,“这是怎么回事?你真的在音乐厅演过戏?为什么你从来都没说过?”
“那是很久以前了……”
她摇了摇头,仔细看着我。
“该不会连你的朋友都不知道你曾是个大明星?”珍妮说,她听到我们说话了。
“我们根本不知道她是个明星。”安妮说,“她还有姬蒂·巴特勒!多好的组合啊!这样的一对男装丽人真是史无前例……”
“男装丽人!”弗洛伦丝说。
“是啊。”珍妮说,然后,“对了,等一下,我想这里有个东西能证明,看这儿……”她从一群目瞪口呆的女人中间挤过去,走到吧台,我看到她看了一眼酒吧女侍,然后指向那一排倒挂着的瓶子后面的墙。那是一块褪色的粗呢,上面贴着上百张旧字条和明信片,我看到斯温德尔斯太太把手伸进一层一层卷边的纸片,拿出一张很小的、折了角的卡片,递给珍妮。很快它就被放在我面前,我仔细端详着这张照片,上面是我和姬蒂,有点模糊,但毫无疑问就是我们,穿着法兰绒西裤,戴着硬草帽。我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夹着一根没点着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