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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稍稍松了口气,对窗外强烈的阳光和车内并没起多少作用的空调也不怎么介意了。

心情明朗了些。觉得下次和她见见面也未尝不可。

车行到拐角处,我说,“谢谢,改天再……”

她猛地加快车速,“我们去吧。”她说。我的话被打断,那熟悉的路口说话间便被远远抛在了后面。

“请停一下。”我说。

“讨厌,好容易才见到你呢。”她前倾着身子说。

“不要乱说。”我怒气冲冲道。

“嗯嗯。”她摇摇头。

嗯嗯?什么意思?

“你这一套对付别人还行,对我不起作用,”我说,“别弄得跟演戏似的,我不会拐弯抹角。”

说话的当儿,我的家以极快的速度远去了。

“真的么?倒是一点也看不出。”

一下子,我真的沉默了,只好等待,看她下一步怎么干。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意外的是,她竟也露出了本来的样子。

“只是想跟你聊聊,一直等着这一天呢。不好吗?就聊一会儿。刚才的玩笑也许有点过分,但没伤着你对吧。”

“还说呢。”我笑起来。

“有许多不安,想见见可以倾心交流的人。”她微笑着说。

这时我才感觉到,来见我,其实她也同样紧张,于是终于明白自己是可以和她说说话,一起度过一段时光的,尤其是第一印象不好的时候似乎更应该如此。我终于不再坚持,决定跟她去。

“你这样一说,我才有点明白了,虽然还是有疑惑。”我点头道。

我又默默想了半天,桌上摊着的笔记本、打开的窗、喝了一半的大麦茶、晾晒着的衣物,我有些怀念我那个像“玛丽·希莱斯特号”[4]似的房间,也怀念不久前的自己,假若就这样由着她,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到那里去。

“这么说,你是想要我手上的第九十八篇小说吧,”我问,“你没有吗?”

她摇头。

“想看译文吗?”

她没有回答,问我:“去哪里?海边?”

“现在去哪里都行了,我听你的。”我说。

“那就去池塘吧,像湖一样的池塘。”

她终于开始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说庄司翻译的那东西?嗯,原文当然好,不过翻译成日语的译文也想看看呢。”

“你什么时候和他交往的?”

“放心,是你们在一起很久以前,大约是我来到日本遇到乙彦一段时间以后吧。刚才说过,是我给他介绍了那小说,给了他第九十八篇,并要他译出来。”

“对不起。”萃说。

“不能怪你,不过,我能读到那小说还是因为你呢。”我笑道。

“本来就读得到的。”她说。

“你和乙彦去过波士顿?”我问。

“对,去了两年。”

“现在怎么回来了?那里相当不错啊。”

“我也不知道,我原本是想留下的,但人根本不能真正决定什么呀。”

车里热得憋闷,和外面飞快远去的看似凉爽的景色很不协调。大脑似乎发木了,连思考也迟钝起来。

“冷气太弱。”我说。

把冷气调大,膝盖冷飕飕的。

“波士顿的确令人愉快,”她说,“有点悒郁,很美,是个逃亡的好去处。可我们之间的问题依然如故,这是不言而喻的,而且钱又用光了,怎么办呢?于是他说分手,说要回日本,那么我说,我留下吧……然而还是回来了。”

我问:“一开始你们就知道两个人是姐弟吗?”

“也许我知道。”她回答。

“也许?”

“因为相爱,所以要经常告诫自己并不知道我们是姐弟,结果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竟弄得不得而知了。听起来像是谎话,但真是这样。早上不是要起床吗?起来就十分困惑。姐弟?这才荒谬吧?总之脑子里都乱成一团了。”

“有这种事?”

来来往往的车流中,我仿佛身处非现实的世界,正在一条河中顺流而下。

“我知道你和庄司好,乙彦说他在聚会上见过你和庄司,还跟我讲了你的情况,所以想见见你。回日本来我原本心情忧郁,但一想到有你,就愉快了一些。”

“……哦。”

“到了。”她说,并将车停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