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之前世今生(第24/44页)

他觉得很有趣,便继续:

“那么,算是我故意被你扔中吧。”顺势把她拉近栏杆下望,“你看,舞池人这么多,要很幸运方才中招。这就是缘分。是不是很老土?”

她往下一瞧,刚好与女人们的目光短兵相接。虽则她们还是在放荡地舞动着,不过舞伴却另有出路了。目光中不免有妒恨,在笑:

“Simon你看你的taste!”

单玉莲咬着唇一笑,呀,多么地相似:她们不也曾各自偷偷地苦缠细裹,造就一双尖趫趫金莲小脚么?不是白绫高底,便是红绫平底,鞋尖儿上扣绣了鹦鹉摘桃,或斜插莺花,鸳鸯戏水,纱绿与翠蓝的锁线,精细的造工。也有出奇制胜,暗中安放了玫瑰瓣儿,小格中藏了梅花印子儿,一步一印。争妍斗丽,陪伴西门庆玩耍,踢气球呢。一个捎头,一个对障,拗踢拐打,扭腰摇臀的,不过要讨男人欢喜。

单玉莲眼角向他一飞,问:

“咦?都是官人的妻妾呢。”

妻妾?

Simon但觉这个女人,跟他来一套新鲜的,便过招了。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她笑:

“别耍了。”一壁施个礼,“官人万福!”

他也笑。端详她一阵,放浪地:

“娘子,有礼!”

这个古意盎然的美女。正中下怀,正合胃口。她跟她们不同。越是含敛,末了越是放荡——因为她总得有个发泄的地方。一发不可收拾……

Simon便把长链往单玉莲腰间一绕,先下定论:

“廿二吋。”

手一松,长链跌在地上。

他蹲下来,凑巧此物就在她脚边了。他拾起之际,乘势捏她的脚一下。只一捏,她便踢他的手。

他撇嘴一笑,一起来,猛地贴得她很近,在她耳畔吹口气,暖的,荒淫的。轮到他腻着声问:

“脚那么小,鞋当然很小。几号鞋?四号?三号?”

“不知道!”

“等会我替你一量就知道。”他挑衅,“你怕么?”

单玉莲把那腥红色的Bloody Mary一饮而尽。

她傲岸地俯视那一群失宠的妻妾。自这一分钟起,他只要她一个!她们与他同来,但她与他上岸去——任由一众在欲海中浮沉吧,气喘吁吁,最后,是谁胜券在握?

她竟然十分地瞧不起那些得不到男人的女人呢。

她出身自是跟她们不同,她甚至是一个外来者。土生土长的香港女,优越娇贵,追上潮流,她凭什么与她们较量?别说英文了,自己连广东话也讲不好呢,不过因长得登样,这个男人选中她。她以新移民的身份,先拔头筹,傲视同群。单玉莲被怨毒的目光送将出门。

进了Simon现代化包装的大宅。

门是密码锁。他故意让她看见:“九四一三”。

他的家,是十分时髦的“复古”装修。用的家具是酸枝,椅子是花梨木。厅中挂了古画,接近春宫图。几案上摆放一块未曾雕琢的璞,没人知道心中是什么。座地穿衣镜,有四座,安置于不同角度,影影绰绰。看不清金笺对联,单玉莲一个踉跄,跌坐于鸦片烟床上。酒气已攻心。酒在她身体内全化成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的。

一切都是孽。

只见一地都是杂乱的古画:工笔仕女图,还有设计图样,“十二妖孽一九八九”,这几个字,分别用小篆、草书和美术字写就。应征的美女照片,纷纷呈现着色笑,当中也有刚才所见的几个模特儿。

她只好很无聊地开始:

“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选妃的。”他促狭地眼睛,“选最美的十二金钗,拍年历。”

这个女人!

她肯来了,如今又尽在作些社交活动,正经话题,顾左右言他。真好笑,简直与时代脱节,惺惺作态。

他不理她。迳自打开一个百子柜,那是中药店常见的柜,一格一格。其中某个小小的棺材形抽屉,放着内绘鼻烟壶。他用力地吸了一点可卡因。然后又在某一格,取出十粒海马多鞭丸——那是中国秘药,不过货只在日本买得到。

“哪十二个?”

他逗她:

“妲己、西施、貂蝉、杨贵妃、王昭君、潘金莲、武则天……通通都是名女人。”

单玉莲一听:

“这些都是‘四旧’。怎么没有个叫林黛玉的?”

“哦,林黛玉是virgin,不入围。做得中国名女人,个个都有点功力啦。要淫,但不能贱。矜贵得来够姣,姣得来不可以太cheap!——你要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