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洁舲(第38/46页)
“是她!你预备怎样?”
牧原一仰头喝尽了杯里的酒。他走过去,接过了听筒,电话里,传来洁舲的声音:
“牧原,是你吗?”
“是。”他短促地回答。
“我想和你谈谈,”洁舲的声音依然清脆悦耳,“我现在就到你家来,好吗?”
他看了看父母。
“好!”他终于说,“要我来接你吗?”
“不需要,我自己来!”
“好吧!”
挂断了电话。展翔夫妇看着牧原。
“她马上过来!”牧原说。
“好,”展翔说,“我们退开,把书房让给你用!这是你终身的事情,你自己作决定。”
齐忆君把手放在儿子肩上,紧紧地一握,只低声说了一句话:
“好自为之!你一直是个有思想有深度,值得父母骄傲的好儿子!”
他们退出了书房,把房门留给了牧原。
二十分钟后,洁舲已赶到了展家,是秦非开车送她来的,到了南星大厦门口,秦非说了句:
“祝福你,洁舲。”
“我不需要祝福,”洁舲说,“我需要祷告。”
“好,”秦非正色点头,“我会为你祷告!进去吧!不论谈到多晚,我和宝鹃都不会睡,我们会在客厅中等你!”他看了她一会儿,“不要太激动,嗯?”
洁舲点点头,紧握了一下秦非的手,进去了。
她立刻被带进了展翔的书房,佣人送上了一杯热茶就退出去了,室内静悄悄的。桌上,那张剪报已被牧原收了起来,酒瓶仍然放在那儿,牧原一杯在手,脸色相当苍白,眼光直直地看着她。洁舲立刻敏感到有些不对劲,她坐定了,狐疑地看着牧原,心脏像捶鼓似的敲击着胸腔。为什么他脸色怪怪的?为什么他眼光阴沉沉的?为什么他不说话而一直喝酒?难道他已经预感到她要告诉他的事吗?
“牧原,”她润着嘴唇,喝了口热茶,虽然带着满腔的勇气而来,此时仍然觉得怯怯的。他的神情怎么那么陌生呢?他怎么那样安静呢?她再看看他,低声问:“你怎样了?不舒服吗!”
“今天大家都不舒服!”展牧原的声音,涩涩的,“你下午就不舒服了,我也不舒服!我父母都不舒服!”
“哦?”她怔怔地、不解地瞅着他,“怎么呢?怎么全家不舒服?吃坏东西了吗?”
“可能撞着了鬼!”展牧原说,又喝了一口酒。
洁舲坐到他身边的位子上去,仔细地伸头看他。
“你为什么一直喝酒?”
“壮胆!”他简单地说。
“哦?”她有些晕头转向起来。怎么回事呢?他怎么变得这样奇怪?这种情况怎么谈话呢?难道他已经醉了?她伸出手去,抚摸他的手,低喊了一声:
“牧原!”
他慌不迭地闪开她的手,好像她手上有细菌似的。
“坐好!”他说,“坐好了谈话!”
她困惑已极,瑟缩地退回到沙发深处去。然后,她低叹了一声,不管他是醉了还是病了,她总是逃不掉那番坦白,逃不掉那番招供。她开了口:
“牧原,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我也有事情要告诉你!”他闷闷地说。
“哦?”她神思恍惚地看着他,“那么,你先说。”
他给自己再倒了一杯酒。她愣愣地看着他,看着那酒瓶,看着那酒杯,再看向他的脸。他眼神阴鸷,眉峰深锁,脸上堆积着厚而重的阴霾。空气中,有某种她完全不熟悉的、风暴来临前的气息。她几乎可以感到那风暴正袭向她,扑向她,卷向她,而且要吞噬她。
“我要告诉你……”他的声音平平的,直直的,死死的,“没有婚礼了,洁龄,没有婚礼了!”
她脑子里轰然一响,像有个雷在身体里炸开,全身都粉碎着爆裂到四面八方去。但她的意识依然清醒,她努力挺直背脊,眼光怔怔地,迷惑地,带着怯意地盯着他。她的声音像来自深谷的回音:
“为什么呢?我——做错了什么吗?”
他一语不发,站起身来,他走到书桌前面,打开书桌的抽屉,他取出了那个档案夹。然后,他把那剪报摊平在桌面上,一直推到她面前去。
她低头看着剪报,脸上的血色顿时退得干干净净。她并没有很快抬起头来,她注视着那张报纸,除了苍白以外,她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好半天,她才低语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