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盏茶•月生花(第16/44页)

“我会教你的。”

就这几个字,她这几天在心底已经念了几百遍。时而生出些埋怨,他终究还是说话不算话的;时而又觉得惊喜,因为这话明摆着他只教自己一个。即使有国事需要奔赴千里,但临走前宗师还是没有忘记和自己的约定,看着琴谱上那些崭新的小楷批点,定是他临行前加上的。虽然没能当面亲手教导自己,这样到底也算是教了自己。

罢了,就算你教了我吧,林素问心里头大度地想。随即又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练琴,等到再见叶宗师的时候,让他眼前一亮!想到这里又“嘿嘿”地傻笑起来。

那么接下来……林素问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蛋,转头问道:“嬷嬷,我最近瘦了没有?”

舒嬷嬷愣了愣,还是仔细瞧了瞧,然后摇摇头道:“书院的伙食似乎正合公主和皇子的胃口,不但没有瘦,反而胖了一圈。”

林素问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瘦了看起来会更可怜一些……罢了罢了,反正只要是我这张脸,父皇也总是喜欢的。”说罢颠儿颠儿地就往皇上的宫殿跑去。

终于见到了处理完一天公务的皇上,林素问没有像往常那样扑进他怀里,而是恭敬地请了安,然后怯生生面带愁容地站在旁边。皇上才知道小家伙等了自己大半个时辰,连忙心疼地将她抱在膝上,轻声问道:“小素问怎么一脸不开心?是在书院被人欺负了?”

以往每到这种时候,她只要一撒娇,皇上便会忙不迭地给她想要的。但今天林素问却一本正经地板着小脸,从皇上的膝盖上跳了下来,行了个大礼。这一番动作搞得皇上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她唱的是哪一出。

林素问直起身来,正色道:“小女今年已有七岁,却一事无成,人生有些堪忧。在学院开蒙后深感羞愧,痛定思痛后决定开始学琴,请父皇恩准。”说完用诚恳的目光望向皇上。

皇帝显然被她的“七岁”“一事无成”“痛定思痛”这样的措辞逗得直乐。也不去管她学琴的理由是什么,爽朗笑道:“好好,素问既然想学琴,父皇就让你用最好的琴。不过天下弹琴最好的叶宗师出远门去办国事了。没关系,父皇会让宫廷里最好的乐师教你。”

林素问并没有问最好的琴是什么琴,而是问道:“那……叶宗师什么时候回来?”

皇帝摸了摸她的头:“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反正也就三五年吧。”

林素问低下头“哦”了一声,开始在心里盘算着这三年、五年究竟是多长呢?

她回想起五年前的自己……却什么也没有想起来。那三年前呢?三年前她似乎和越之墨打过一次架?这样想来三年似乎也没有多长时间吧,如此说来,那么五年也就比三年多一点点而已。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又愉快起来。

林素问回到寝宫的时候,跟在身后的舒嬷嬷抱着一架古琴小心翼翼地跟着。终于写完功课,跑来找她玩的越之墨看着这把九霄环佩的七弦琴目瞪口呆。伏羲氏红木制成,银丝琴弦、黄金片徽、驼色系红虎睛珠玑流苏,比林素问见多识广的越之墨显然知道这把琴的价值,咽了咽口水道:“你是怎么要来的,是以死相逼吗?”

林素问翻着叶宗师留下的琴谱,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我和父皇说要学琴,父皇就赐了我这把琴。”越之墨凑到她边上想看看她在看什么,看得那么认真。林素问瞥见他过来,身子一侧将琴谱收入怀中,摆摆手,骄傲地道:“我会是这个世上弹琴最好听的人!”

春去秋来,长安书院里的蓝花楹开了落,落了开。

每一年林素问看见蓝色的花骨朵从树上慢慢绽放的时候,都会在树下站一会儿,仰着头痴痴地想:也许等到明年它再开的时候,叶宗师就能回来了。可以说小素问人生里出现的第一个盼头,就是期待叶宗师的再度归来。

不过在这漫长的等待过程里,她着实没有闲着,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忙。进入长安书院,无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虽然对于乏味的算术、法理、武器理论等这些课程,她始终提不起什么兴趣,起初还严格要求自己努力地听讲,可避免不了眼皮子一会儿就开始打架了,在先生枯燥的讲解中总是不听使唤地伏在书桌上昏睡过去。先生们对学院开办以来的第一位女弟子,颇为宽容,只要不出格,这种打打瞌睡、请人代写作业的事情,通常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了。林素问又是个嘴甜的主儿,所以学院上下,除了油盐不进的赵督察外,其余先生对她都十分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