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仆仆风尘求绝技茫茫来日大艰难(第9/9页)
原来那位抚台大人,昨晚吃翅席吃得胀了,肚里不消化,会客时,忽地一阵疼痛,急忙避过一边,放了个臭屁!到那主考赶去问时,他不好意思,但又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敷衍,反正对着下属,也就不加掩饰,直说出来,告诉他这是“下气通”。不料主考听错了音,牢牢记着“夏器通”这个名字。他以为这个“夏器通”一定是和抚台大人有亲密关系的人,否则不会只为他一个人说人情。因此他到无锡主考,一查诸生的卷,果然有一个人叫做“夏器通”,他连卷也没看,就给他中了个解元。夏器通父母给儿子取这个名字原是勉励儿子成为“通品”之意,指望儿子将来能有出息,却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名字竟因与“下气通”谐音,而让儿子中了解元了。
主考取中夏器通后,夏器通当然要去拜见。一见面,主考就拉着他的手问:“世兄,和抚台大人究竟是怎么个渊源?”夏器通干瞪着眼,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主考见他这副模样,非常纳罕,怎的抚台大人所特别关照的人竟然像个白痴?在他的想象中,这人应该是个裘马翩翩的显贵少年、五陵公子,不料却是这副寒蠢相!
不过既是抚台所关照的人,不管他是不是白痴,自己给他高中解元,总算是给抚台大人办了事,主考心想,这回该更得到抚台的赏识了。
不料他回到省城,谒见抚台,报告道:“大人所关照的‘夏器通’,卑职已给他高中解元了。”抚台竟瞪大眼睛,连问:“你说什么?谁关照你什么人?”
主考以为抚台善忘,轻声提醒他道:“卑职辞行那天,临别时,问大人有什么吩咐,大人不是说:‘无他,夏器通耳’吗?”
抚台想了一想,不禁捧腹大笑,他率然答道:“你真糊涂,我说的是‘下气通’,‘上孟’‘下孟’的‘下’,‘天地有正气’的‘气’,‘通达人情’的‘通’,你该知道是什么事情了吧?”
主考吃了个大闷棍,退出来后直气得吹须睩眼。原来抚台大人放了个臭屁,自己却把“下气通”当成“夏器通”。如果不是这个误会,一个解元,起码可卖上千两银子!这番平白失了个大财星,心里越想越气,不免对同僚泄露出来,埋怨了一番。
这样的官场笑话,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到无锡来,连那些秀才、书生都晓得了。大家就叫夏器通做“屁解元”。
别人把它当笑话讲,上官瑾听了,却半天说不出话来,瞪大眼睛,过了许久、许久,才忽而仰天狂笑,“呸!”了一声道:“秀才是个屁,解元是个屁!连状元、榜眼、探花、将军、抚台、大学士,都无非是个屁!屁!屁!屁!我再也不为‘屁’忙了!”他听了这段笑话,顿如老僧听经,大彻大悟。
从此他竟死了功名这条心,但他的家境,本来就不很好,历年来他又因致力于功名,不事生产,竟渐渐穷了下来,他既不求仕进,又没有第二样求生的技能,更是窘迫,他这才领悟到读死书的害处。那些八股文章,全是糟粕,没半点用处,百无一用是书生,他不禁书空咄咄,短叹长嗟。
茫茫来日,大是艰难!他既无别技谋生,只好开私塾,教童生。但他是个不第秀才,士绅之家信他不过,不肯送子弟来学。他只好教几个比较过得去的农家子弟,在农闲时候识字,餐饭餐粥的也就凑合过去。他也因而放下读书人的架子,和庄稼汉渐渐有说有笑了。
一日黄昏,学生去后,他看着萧然四壁,不无感慨,喝了一口学生送来的黄米酒,突然朗吟起翼王石达开的几句诗:“大盗亦有道,诗书所不屑,黄金如粪土,肝胆硬如铁……”吟诵未了,忽然有人大呼“壮哉!”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