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妄动无明 玄功消一旦安排有道 衣钵得真传(第5/8页)
就在金世遗的性命悬于俄顷,千钧一发之时,忽听得一个极清脆的声音笑道:“道友干嘛生这样大的气呀!”洞冥子身躯一震,双掌下击,竟然打歪。众人眼前一花,只见一个中年美妇,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两人身边,长袖轻轻一拂,洞冥子忽地一声厉叫,仆到地上,又立刻翻起,盘膝趺坐。金世遗飞奔出殿,那中年美妇“噫”了一声,似是想追出去,眼光一转,看见洞冥子端坐地上,他那满头蓬乱的头发,本来是乌黑得光可鉴人,这一瞬间,却忽地变得根根灰白,面上现出无数皱纹。洞冥子的外貌本来似个中年壮汉,只在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极其衰弱、奄奄一息的老人。那中年美妇也似颇感意外,又“噫”了一声,缓缓走到洞冥子身边,看了一眼,随即合十说道:“罪过,罪过!道友,你好好走吧!”
洞冥子嘴角肌肉抽搐,隐约现出一种诡异的笑容,眼睛微张,吁气说道:“折在你的手上,总算值得了。”眼皮一阖,垂首胸臆,看情形竟是死了。
这一下当真是全场震骇,以洞冥子那拼了全身精力的临死一击,即算冒川生亲自出手,也不过仅能化解,而这妇人衣袖一拂,却就能致他于死,神奇之处,确是令人难以思议!这时,唐经天刚刚追到,他本来是来救金世遗的,哪知在这瞬息之间,已发生了许多变化:美妇人来到,金世遗逃走,洞冥子身死。这几件事全都出人意料!唐经天也不禁按剑茫然,他初时还以为是姨母冯琳,而今一看,只见这妇人端庄淑秀,眉宇之间,隐隐有股尊严的神气,但面目慈和,却又令人感到亲切,和他姨母的那般孩子气,截然两样。唐经天心中一震,想道:莫非她就是我父母最尊敬的当今第一位前辈女侠?
只见冒川生双手合十,走下讲坛,恭恭敬敬地迎上前来,口宣佛号,说道:“善哉,善哉!洞冥子妄起无明,终归极乐。女侠适逢其会,了此因果。何须耿耿于心?”美妇人还了一礼道:“东平一会,匆匆又已三十余年,冒老师功行精进,善果可期。我接奉大札,特来送行,无意间竟开杀戒,洞冥子虽非全然因我而死,我也感歉然呢!”停了一停,又道:“三十多年,沧桑几换,想不到后辈中又多了如许能人,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令人欢喜赞叹。”眼光一转,对唐经天道:“晓澜是你何人?”唐经天只露出一手轻功,那美妇人已瞧出他的师门宗派,唐经天不由得心中凛然,料想她定然就是那位前辈女侠。跪在地上,行了大礼,说道,“正是家父。老前辈可是邙山的吕四娘么?”那中年妇人衣带轻飘,唐经天被一股力道托了起来,吕四娘只受了他半礼,含笑说道:“晓澜冯瑛有此佳儿,可喜可贺!呀,川生兄,想不到白驹过隙,转眼之间,咱们在世上的老朋友,也就只剩下这有限几人了!”
在座的各派高手,听得这位中年美妇就是天下知名的吕四娘,无不惊异。一个个都肃立致敬。要知这吕四娘乃是江南七侠中硕果仅存的一人,她杀死叛徒师兄了因,刺死雍正等事,几十年来脍炙人口,武林中人久不闻她的信息,都以为她已死了,哪知她还是如此年青。论辈分她和冒川生、唐晓澜是同辈,论年龄她比冒川生小,比唐晓澜大,论声望她比唐晓澜、冒川生还高,世上无人可与并肩。来参加结缘盛会之人,得见冒川生已自觉缘分不浅,而今得见当世第一位前辈女侠吕四娘,更是喜出望外。
吕四娘道:“各位不必拘礼,都请坐下来吧。”向四座点了点头,与冒川生并肩同上大殿。
且说金世遗、唐经天一走,黄石道人独战冰川天女,正占上风,忽听得吕四娘来到,黄石道人心头一震,拂尘举起,刚刚架开冰川天女的剑招,停在半空踌躇不敢落下,吕四娘走过他们身旁,微笑说道:“道友苦心虔修,恢复了崆峒久已失传的武功,真是可喜可贺呀。”吕四娘说话之时,黄石道人的拂尘好似被微风吹拂,缕缕散开,手腕亦微感酸麻,拂尘不由自已地落下。黄石道人大为吃惊,吕四娘所露的这手“传音挫敌”的功夫,他也只是仅曾耳闻,未尝目睹,想不到神妙如斯!不由得心中气馁,急忙施礼道:“贫道黄石参见吕大侠。”吕四娘道:“你我师门素无渊源,只能以平辈叙礼,参见那是万不敢当。”停了一停,又道:“各派武功,各有擅场,原不必逞强斗胜,定要分个高下。”这话正说中黄石道人的心病,黄石道人不禁面红耳赤,垂首说道:“敬聆教导,敢不凛依。”吕四娘续道:“比如洞冥子道友,以外家的上乘功夫练到内家的境界,这也算得在武学中另辟蹊径了。只因妄动无明,反而令自己几十年的苦功付诸流水,连传人也没有留下来,这岂不是大为可惜。”黄石道人惊愧交作,不敢答话,只听得吕四娘又道:“洞冥子乃是昆仑派长老,遗体理应归葬昆仑,道友与他乃是知交,这事就拜托你了。对昆仑门下,还望你善为解释呢。”黄石道人道:“谢女侠慈悲,你准洞冥道友遗体归山,昆仑门下,已是感恩不浅。”按江湖的规矩,洞冥子上门挑衅,身死亦是自取其咎,准他归丧本土,确乎是个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