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王道之剑(第20/21页)
那僧人转过身来,对着马札合十道:“马施主,还记得小僧吗?”马札看去,只见这个年轻僧人虽然不是他心中的“正点儿”,却是一个熟人,他又惊又骇,颤声道:“郑洽,郑学士,怎么会是你?”同时他手一挥,那杨姓锦衣卫立刻冲向内室搜查,只见内室是间寝室,除了两张木床,空空如也。
马札厉声喝问道:“郑洽,你的主子躲到了何方?”郑洽道:“阿弥陀佛,贫僧在南京城陷之日便在天禧寺剃度为僧,一路回到家乡,在此清修宏法,不知马大人说些什么?”
这情况实在大出马札意料之外,他想了一会,冷冷地道:“今年元宵节有人看见你的主子和外面那个马脸和尚在此村看灯,怎么不见你主子?”郑洽道:“贫僧应岐,室外乃是我应能师兄,不懂你说什么‘主子’的话。你口口声声贫僧的主子,主子是谁?元宵节时便是我师兄弟俩下岭去看灯,难道犯了锦衣卫的什么大法么?”
郑洽回话声色渐趋犀利,马札不是一个脑子很灵光的人,一被反问,竟不知如何回答。那姓杨的锦衣卫反而口齿较为伶俐,便接口道:“马大人要寻你的主子,便是建文废帝,他藏在那里?快说!”郑洽道:“阿弥陀佛,建文不是早已自焚了吗?朱棣进南京城时,不是宣布以帝礼厚葬了建文么?你这位施主却说建文未死,到这里来要寻建文,这可是大大的欺君不敬啊。阿弥陀佛,施主说话千万小心啊。”那姓杨的为之结舌。
这时两个锦衣卫过来报告:“马大人,另外两间都查过了,室内无人,只有一些佛经、两尊菩萨,那第三间室内有几罎腌菜,还有两把道士作法的桃木剑,怪嘞!”
那杨姓锦衣卫一提“建文”,反被郑洽抢白了一顿,一时也答不上话。马札听了两个部下的报告,吐了一口口水,骂道:“妈的,乱七八糟。”
那杨姓锦衣卫面带尴尬,仔细盯着郑洽看了半晌,便觉郑洽和记忆中的建文好像也有些相像,尤其是削发成了光头,更是说不准,难道表弟那个画师其实画的就是这削了发的郑洽?他愈是这么想,愈觉郑洽的模样和建文着实相似,他脸上的表情也就愈来愈狐疑不定,那马札瞧在眼里,骂在心里,越发不信任这个老杨了。
就这样大眼瞪小眼,过了好一会,马札下令道:“撤队!”便带着十二个部下铩羽下岭。郑洽合十相送,那应能和尚也合十道:“施主好走,有空再来。”
马札来的时候以为正点儿藏在此处,自己带了十二个锦衣卫突然杀到,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此时下岭的大伙儿实在有点泄气,那潘老三便开始埋怨道:“都是老杨那个表弟搞的,害得咱们跑来不但扑了空,还吃那郑洽一顿抢白。他妈你那画师也是个废人,画个和尚一会像这个一会像那个,害死人了。”又有一人接腔道:“俺小时也画得一手好画,俺老师夸我是画鬼的好手呢。”另一人道:“俗话说得好,‘画鬼容易画人难’,鬼长啥样没有人见过,随你他妈的怎么画都行,画人就不行了。”先前那人道:“俺师父说‘画人难画手’,不过今天看起来画光头和尚最难,头发剃光了,大家长得都差不多……”
马札怒道:“都给我闭上鸟嘴!你们先回浦江县,潘老三去跟那县令再商量一下,老杨立即去找你表弟来,那个画人像的低手画师如果在,也一齐叫来,咱们还要查。”他心中却暗自盘算:“我要摸着转回去,有个地方可能有问题……”
他回想:“方才下岭时,俺瞧见那堆坟墓前不远处好像有一口井,那倒是个躲人的好地方,俺要去查查。但是不要打草惊蛇,就我一个人去查。郑洽那书呆子一定想不到俺去而复返,那正点儿如果冒出来,正好抓个正着。”马札平常的想法往往让他的部下感到不可思议,但这一回,马札千虑必有一得。
那口枯井中果真躲着建文帝。应文静坐井中,井口有石盖,虽然通风却不见光,他坐在黑暗中默念经文,心情十分平静。郑芫告诉他,骗过锦衣卫是唯一不牵累郑义门族人的办法,如论动武,十三个锦衣卫算得了什么!
这时他左边的井壁外发出了清脆的敲打声,一串声响正是郑芫敲的密码。他立刻找到那块特别的砖,用一把金柄小锤也回敲了一串密码,然后用力敲了三下,井壁上忽然一阵轧轧响声,几块石砖退出,露出一个小洞,应文终于重见光明。小洞外透进烛光,一张漂亮的脸微笑望着自己,正是郑芫。郑芫道:“都走了,大师父你过来吧。”
应文要爬过那个小洞钻入地道,却有些困难,他把手上的金柄小锤放下,郑芫在那头帮忙,应文用力一撑,人过了小洞,却和郑芫跌了个满怀,烛火掉落地上熄了,地道中一片黑暗。应文抱着郑芫,闻到少女体香,不禁一阵心猿意马,他连忙吸气运功,却感到一阵晕眩。郑芫低声道:“大师父,你怎么了?”狭小的空间里,应文闻到郑芫吹气如兰,他自离南京,孤家寡人独对青灯古佛八九个月,这时和郑芫肌肤相近,气息相闻,忽然整个人如坠入十里云端,异念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