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第19/28页)
仔细地打量一下,他更为吃惊,因为他发现这个小妮子的气质天生,没有一点曲巷娼女的风尘之色,仪态万方;竟像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千金小姐。
他是从京师长安派调外任的,在长安居宦多年,虽然比较拘谨,声色场中不太热衷,但眼界却是高的。
帝都辇毂之下,自多佳丽,杜工部为前朝诗坛宗匠,他的乐府诗中丽人行中有句:“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态浓意远澈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头上何所有?翠微阖叶垂鬓肩。背后何所见?珠压腰稳称身……。”
这虽是描述天宝韵事中杨贵妃的姊妹,虢国夫人与秦国夫人赏春游曲江的情形。时迁岁移,昔日佳丽已成土,但春日游曲江仍为长安士人的风尚。曲江水畔,年年都有丽人成行,令人目不暇给,周公权的确见过一些绝色的美女的,但是跟这个眼前的女郎一比,似乎都微不足道了。
谭意哥不但美艳,而且端庄,一个娇美的女郎,很难给男人有淑且真的感觉的,偏偏谭意哥就具有这种气质。
因此这位自诩为不动心的周老夫子,居然也情不自禁地再抚髯点头,赞美道:“好!
好,仙露明珠,意哥,老夫在长安未莅任前,就听人说过你,今日一见,尤胜闻名来!来!
这儿坐。”
他指指身边的席位谭意哥笑道:“大人谬赏,英奴愧不敢当,大人在上,那有英奴的坐位。”
及老博士笑道:“意哥,要是别的地方,你客气一下倒也无妨,今天周大人叫你坐,你大可以坐下的,因为你们是同窗!鲍权只是你的先进而已。”
谭意哥忙道:“及老爷子,你别开玩笑?”
及老博士笑道:“不开玩笑,是真的,你是陆象老新收的女弟子,他是陆象翁早年的门生,同出一师,可不是先后的同窗!”
周公权道:“原来意哥还拜在陆老师的门下过!”
及老博士道:“这可一点都不假,在座有好几位都可以作证,陆象老还为此请过一次客,我们都还叨扰了一顿呢!今天正为他是你的座师,不好意思前来,否则我们都得跟看你压下一辈去,但是对你这个小师妹,你可别拿出官架子来,否则你老师知道了,不拿板子打你才怪,他对这个关门弟子可疼得紧呢。”
周公权看见同席的一些斯文中客人都没有表示什么异议,知道这事情必不假,因此倒是一整神色道:“下官受陆老师教诲栽培,恩同再造,这次请求调宦三湘,也是想就近再领教诲,对老师略尽孝心,姑娘能为陆老师看中,想必是很了不起!很了不起!”
及老博士道:“公权,你这话就该打,陆老儿的学生一定是了不起的?那你也是了不起了!”
他大概是跟周公权很熟,所以说话时很没顾忌,周公权只有笑笑道:“那里,下官是同门中最没出息的一个。”
及老博士笑道:“这倒也不必客气,据我所知,老陆的学生里,比你有出息的固然有几个,但是不如你的也大有人在,这是各人运通,跟老师没关系,你不必硬把好处都归到老陆头上去,你说老陆的学生了不起,我是绝对反对,但是他的这个女弟子,倒的确了不起……。”
谭意哥忸怩地道:“及老爷子,你又拿我开玩笑了。”
及老博士笑道:“不开玩笑,老陆收你做弟子,不过是挂个名而已,凭他那点本事,也教不出你这样的学生……。”
周公权刚要开口,及老博士笑道:“你别听我在背后说你老师你不高兴,当了面我也这样说,他绝不会生气的,更不会怪到你头上,你放心,我跟你老师呕气是前两年的事,最近我们可是消除了意气,好得像蜜里调油了。”
周公权万分欣慰地道:“真的!那可是太好了,下官每以此事为憾,一位是教我成器的恩师,一位是救我命的恩人,两位都是我最敬重的人,你们二老失和,我常感到左右为难,早知如此,今天就不会把恩师给偏了。”
座中有人道:“及老原来是大人的恩人……。”
及老博士笑道:“你们别听他胡说,不过是这小子得了一场伤寒,又叫庸医给误了,差点送掉小命,被我两剂药给救回了小命,现在这小子居然也成大人了,却找了些题目来难我,出我的丑,早知如此,当年真不该多事的。”
周公权忙道:“及老言重了,下官怎敢?”
“你怎么不敢?你跟你那个老不死的老师是一个调调儿,明知道我老人家腹中有限,却偏偏要出个对句来难我,我老人家不是不行,而是没那些闲工夫,我要是早年把精神放在这些雕虫小技上,不在医书上下功夫,你这条小命还能留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