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归天马 9(第15/15页)
内臣的鼻子被夺罕两指死死捏紧,不能进气,却又畏惧送到嘴边的剧毒粉末,不敢用嘴呼吸,只得在他两臂的钳制中可怜地抽搐挣扎,死去的时候面目早已青紫。
“你们说,他是被毒死的,还是被憋死的呢?”夺罕放开手,让尸体滑落到地上。
“大公子,请您适可而止。”两人中的一人低声说道。
“他是不是告诉你们,只要不杀皇帝,随便我要取谁的性命都可以?”夺罕挑衅地盯着他们。
与他同样身着黑衣的两人都没有回答,麻利地从内臣床上扯下被子,卷裹着尸首抬了出去。
夺罕回到霁风馆时,又是夜里。远远看见校场上燃起两列火盆,海市拉开一张六石的硬弓,眯眼瞄准百步外的草靶。她性子太急,春天落下的肩伤还未大好,为防旧创复发,方鉴明站在身后,左手替她稳住弓腰上的望把,右手握住她张弦的右手。她的箭术是方鉴明传授的,两人同挽长弓,犹如紧贴的形与影,连气息都匀和如一。
女孩身量已到方鉴明肩头,火光烈艳,在她蜜金色肌肤上更添了一重胭脂颜色,男装正适合她纤瘦的身形,像个爽秀照人的少年。
七月正是柘榴花树盛放的时节,晚风徐来,落英扬坠如雨,洒得人满头满肩。一瓣残花恰落在方鉴明鼻尖,海市是孩子心性,转头看见,禁不住就笑了。箭仍在弦上,她腾不出手来,顽皮地仰起脸,呼地从他脸上吹去了那点碎红。
箭飒然离弦,却没有中靶。
方鉴明肩背紧绷,温雅面容上仍残留着方才那一瞬的愕然与困惑。
夺罕知道那是怎样的感觉。
是身体里曲折锁闭的机关被逐层拆解,谁的指尖一触,拨动了藏匿最深的那根清越钢弦。
是心腔里满满鼓起了飞扬的风,像是可以就此脱离身体,轻盈飞去。
是自此以后,世间一切都与昨不同。
可是,纵使他敢于站在柘榴面前,她也再看不见他了。
收留海市之初,他曾问方鉴明为何独独留下这个女孩,得到的答案只是一个微笑。
这一刻,夺罕知道自己唇边也浮现了同样残忍的微笑。
义父,您后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