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天狱怨(第12/22页)
不过事情的发展依旧是有喜有忧,毕竟日渐强盛的梦川,与一直鼎盛的风郡,还是有一定差距的。而且真到了那一天,梦川要面对的不仅仅是风郡,还有背后的天君。天君本就是风郡皇族膜拜的尊主,昔日的风灵尊提恒。而今虽然坐拥六道,但亲疏有别是必然的。否则风郡也不会跋扈至此……
一段不短的时间里,正德宝殿里鸦雀无声,尽管风郡群臣未必都能从那只字半语的晦涩辞令里探知局势的发展,但那一段难堪的冷场使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暗自屏住呼吸。
风郡国主到底还是老成持重,在稳住心头的懊恼之后,哈哈笑道:“这有何难?着人挑选上佳的金蜀黍种子,待使节回国之时一并带回便是。”
夜亭山拱手为礼:“如此便多谢陛下厚赐了。”言毕举杯相敬风郡君臣,正德宝殿里总算稍稍缓和气氛。
魇璃也起身祝酒,而后放下杯子对夜亭山问道:“使节远道而来,不知会在风郡停留多久?”
夜亭山躬身应道:“回帝女,下官此番前来会停留足月。”
“如此甚好。”魇璃顿了顿,“本宫正好有些礼物要劳烦你带给大皇兄,待下个月你启程之时,还得劳烦你入宫一趟。”
“有什么宝贝物事,今日不可交付使节的?”时羁的语调颇有些耐人寻味。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物事。大皇兄军务繁忙,还能记得魇璃生辰,魇璃身在异乡,或许终其一生都无缘再见兄长尊面,也唯有亲手绣制一个香包送给兄长,聊表心意。”魇璃淡淡一笑,“不是这样的小事也得
劳烦太子殿下烦心吧?”
时羁冷笑一声,不置可否,心中却想他日交接之时广布眼线,就算你有什么古怪,也一样无所遁形。
既然早有准备,时羁自然懒得再在此事上纠缠,于是开口对夜亭山言道:“自古以来天道诸部都是兄弟之邦,贸易互通,也算繁荣昌盛。然而近几年来贵国私下降低了与忘渊的交易筹码,也未免坏了规矩。适逢使节到来,也该为此有所解释才是。”
夜亭山笑道:“这些年来梦川渔获颇丰,如不及时消化,只怕也只能腐坏库中,折价交易也是情非得已。再说,贵国与我梦川的交易又何尝不是如此?昔日贵国出产的一枚驱风鼓帆的风螺,可助我梦川一艘渔船乘风破浪,但而今却得两枚才可驱动帆船,难道就不是同出一辙吗?”
时羁笑道:“自天道大劫以来,天界生机衰减,风螺御风之力减弱又有什么奇怪的?”而后眉毛微扬,“莫非使节以为这也是我风郡刻意所为不成?”他有心刁难,自然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借题发挥的机会。
魇璃这七百年来,已然与其打过无数次交道,如何不知时羁心头的盘算,于是开口笑道:“方才国主才言道使节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且先不提政事,先尽地主之谊。太子殿下未免着急了一点,如此置国主金言于何地呢?”
时羁憋了口气,虽说明知魇璃是当众拿国君压自己,但在风郡群臣面前,总不能将国君的话当耳边风,也只有干笑一声:“本座不过是随口一提,帝女未免也太过认真了。”
魇璃笑道:“魇璃识浅,总是分不清何为诘问,何为玩笑。此后还得多跟太子殿下请教请教,方不至于失礼人前,如此就自罚一杯吧。”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时羁怎会听不出魇璃的弦外之音,一番自贬之言实际却是在指桑骂槐。奈何那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倒叫他不好发作。于是暗自咬牙硬咽下那一肚子气,举杯回敬一杯,酒过三巡之后便以酒醉为由,躬身拜别国君,离席而去。行过魇璃座前,眼角余光扫过魇璃脸上,说不出的阴冷。
魇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但很快,理智又在提醒她,就算那厮对她恨之入骨,这样的形势下,也不可能对她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毕竟梦川手里还捏着那只风郡暂时不舍得舍弃的棋子,只要他们投鼠忌器,她也自然是安全的。虽是如此,目送时羁离开宝殿,心头却不免有些不安,一面说服自己这厮先行退走,倒不是坏事;一面又觉得心头七上八下,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这种直觉就好比一条毒蛇在魇璃心头纠缠,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越发明晰。眼前饮宴的风郡群臣觥筹交错,大殿中央的舞姬莺歌燕语,一切交织的热闹,都不及时羁离开前那个冰冷的眼神慑人。以他那睚眦必报、唯我独尊的个性,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忽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一时间,背心竟然全是冷汗,就连手里的酒杯也砰地一声落在案几之上!
原本热闹的酒局忽然凝滞了一样,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魇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