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天狱怨(第10/22页)

时羁正从身后把盏的宫女手中接过一只盛满酒浆的绿莹莹的玉斗。感应到魇璃的目光,只是端起玉斗一饮而尽,而后一双眼角微微上扬的双眼落在魇璃身上,既阴翳,又有些癫狂之态。

魇璃暗自打了个冷战,移开了目光,心想这时候梦川使臣未到,主人倒是先喝上了,此人果真是无礼之至。就在此时,便听得殿外的司礼官扬声喊道:“梦川使节夜亭山觐见!”

魇璃心念一动,这夜亭山她是知道的,甚至可以说是较为熟悉。这七百年来,梦川每每有新进的官员,必定会有出使风郡和忘渊的一段历练。而这夜亭山出使风郡,已然是第八次。还有一个最要紧的原因,夜亭山是大皇兄魇暝的左膀右臂,曾是北冥大营的左都尉。这对她的意义绝对不仅仅是一个武将出身的文官,而是一个信号。

就在此时,一队身着白色锦袍的使臣鱼贯而入,各自小心地捧着五色漆盘,盘里供奉着各色珍宝,一时间正德宝殿之内星芒点点,流光溢彩。为首的手持玉节,峨冠博带,面容清瘦,双目有神,正是那位多次出使风郡的夜亭山。

待到夜亭山循例向风郡国君及太子问安,奉上梦川国主赠送的各色礼物之后,方才来到魇璃面前躬身叩拜。魇璃微微颔首,示意他起身叙话,却见得夜亭山自袖中掏出一个细长的锦盒。虽然心知这盒中之物必定是给自己的礼物,但一时间也猜不出是什么。以往有来自故土的礼物,皆是随后奉上,然后经风郡中人检视之后,才会由宫女送入囚宫,就是唯恐有什么妨害之物流入。而这样一个敏感的时期,只若是有什么特别的物事必定是会好生收藏,或藏于暗格之内送到她手上方才合理。就这么当着所有风郡君臣的面奉上,难道是她想多了?

疑惑之间,已有宫女上前双手接过锦盒,捧到魇璃面前。周围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只精致的盒子上,所思所想都与魇璃一般无二,人人都在揣测这盒中之物,然而当魇璃打开盒子的时候,都无疑是面露惊讶之色。

盒子一开,一道浅紫色的柔光已然自盒子里透了出来。那是一支晶莹剔透的长钗,长约尺许,钗头镂空雕饰,华美纷繁,无数细纹贯穿钗身,就好像是流动的水流,美不胜收。

风郡君臣自是见多识广,知道这不是寻常美玉,而是万年玉髓石精,质地坚硬赛过玄铁,通常是用来制作传国玉玺宝鉴之类的名贵器物,却不料只是琢磨成这么一支钗,虽说是瑰丽无匹,但无疑是大材小用。

“此钗名唤‘流苏’,乃是大殿下物色上好的紫晶玉髓,再着能工巧匠专为帝女而做,以贺帝女一千二百岁华诞,希望帝女无忧无愁,永享安乐。”夜亭山躬身言道。

魇璃微微颔首:“大皇兄国事繁忙还不忘魇璃的生辰,魇璃心中感动。烦请使节回国之后代为转达。就说魇璃在风郡一切都好,望皇兄不必挂心。”言毕将“流苏”插在高髻之上。

时羁冷冷看着魇璃头上的玉钗,见玉钗晶莹剔透,似乎并无什么不妥,继而将目光落在魇璃案头的那只锦盒上,心想那玉钗虽小,却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小小一件首饰风头却盖过了之前赠送的那些奇珍异宝。紫晶玉髓可遇不可求,可为传国之器,用其做首饰,又这么堂而皇之地展露于正德宝殿,不外乎是有意炫耀梦川财力,财雄则势大,于军费方面也自然不会不舍得投入。之前以粮食与忘渊交易兵器盔甲之时,忘渊比约定的时限晚了半月,其中的蹊跷少不得与梦川有关。忘渊以制造兵甲为主,几乎倾举国之力,断无延误的可能,除非忘渊又接了大笔的买卖,而这个买主,只可能是梦川。

.舌战

笃定了之前的揣测,时羁抬眼与高高在上的国君交换了一下眼色,懒懒言道:“好一支‘流苏’,可见贵国对魇璃帝女的看重。只是…… 近来本座听闻贵国频频作动,既自忘渊进了大批兵器,还对滞留贵国境内的流民大肆收编入伍,如此这般,恐怕又有些置帝女的安危于不顾的意味了。”

夜亭山原本已于魇璃下首的空位坐定,见时羁开门见山地提及此事,只是微微一笑起身拱手道:“太子殿下这个玩笑可开得过了。敝国的确是更新了一批兵器,但也只是循例替换旧的兵器,敝国向来重视与其余部族的和平,岂有异动?而收编流民……自打当年的天道大劫以来,赤邺、沙幕、藤州三部相继覆灭,残余的族人不得已流亡异地,不仅敝国有,贵国与忘渊都有。昔日天君也曾认可各部收容流民,妥善管理,以免生乱。盖因流入梦川的流民数量过大,唯有收编入伍,才可安一方太平。”

“好个巧言令色之辈!你以为招募一批乌合之众,就能对抗我风郡百万大军吗?”一个凛冽的声音骤然而出,紧靠时羁下首座位上的一人拍案而起,却是风郡国君的第四子时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