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七章(第8/10页)
弗朗索瓦丝把胳臂伸向闹钟。七点。外面天大亮了。她全身已经处于紧张状态,静止转换成厌烦。她掀开被子,开始梳洗,并惊呆地发现,一旦起床,在白天头脑清醒时,她就想痛哭。她慢条斯理地梳洗、化妆和穿衣。她不觉得烦躁,但也不知道怎么安排自己。准备就绪后,她又躺到床上。此时,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无她一席之地,外面没有任何东西吸引她,而里面除了一片虚无,没有任何东西挽留她,她自己只成了一种空洞的期待,她与一切实在的和一切现实的东西相割裂,以致连她房间的墙壁都令她感到惊异。弗朗索瓦丝坐了起来。这次她辨出了脚步声。她做出适当的表情,向门口跳去。皮埃尔在向她微笑。
“你已经起来了?”他说,“我想你没有担心吧。”
“没有。”弗朗索瓦丝说,“我想你们有很多事要谈。”她盯视着他。很显然,他不是从虚无中走出来的。从他红润的面色、活跃的眼神以及动作中反映出他刚刚度过了十分充实的时光。“怎么样?”她问。
皮埃尔局促不安,但兴致勃勃,弗朗索瓦丝很熟悉这种神色。
“那么,一切又从头开始了。”他说,并碰了碰弗朗索瓦丝的胳臂。“我将详细向你叙述,但格扎维埃尔等我们去吃早饭,我说我们马上就到。”
弗朗索瓦丝穿上一件上衣。她失去了与皮埃尔一起恢复宁静、纯洁的亲密关系的最后机会,那是在她对这次机会刚刚相信几分钟以后发生的事。她现在实在太厌倦了,因此对遗憾和希望都无所谓。她走下楼梯。重新处于三人组合中的念头在她心中唤起的除了一种必须忍受的焦虑外不再有什么了。
“用几句话简单概括一下发生的事。”她说。
“好吧,昨天晚上我来到了她旅馆。”皮埃尔说,“我马上感到她非常激动,这也使我很激动。一段时间内,我们尽愚蠢地寒暄了,然后我们去了北极酒吧,互相做了一番长长的解释。”皮埃尔停了一会儿,又以一种总是让弗朗索瓦丝难受的自命不凡的烦躁口气说:“我感到不需要做很多工作就可以让她放弃热尔贝。”
“你要求她决裂?”弗朗索瓦丝问。
“我不愿意当废物。”皮埃尔说。
热尔贝原来并不因皮埃尔和格扎维埃尔的突然不和而不安,因为在他看来,他们的友谊从来仅仅是建立在反复无常的基础上的,所以一旦他得知真相,他将受到莫大的侮辱。实际上,皮埃尔本可以做得更完满,即从一开始就让他了解情况,热尔贝也会不费力地放弃争夺格扎维埃尔。现在他虽没有深深地眷恋她,但失去她显然是会使他不愉快的。
“当你动身去旅行的时候,”皮埃尔又说,“我就把格扎维埃尔掌握在手,一星期以后,如果问题不自行解决,我就让她做选择。”
“好吧。”弗朗索瓦丝说。她犹豫了一下:“你应该把全部事情向热尔贝解释清楚,否则你就像是个十足的卑鄙家伙。”
“我会向他解释的。”皮埃尔激动地说,“我将对他说,我不愿意利用对他的权威,但我认为有权公平竞争。”他不太自信地看了看弗朗索瓦丝。“你不同意这个意见吗?”
“这不坏。”弗朗索瓦丝说。
从某种意义上说,皮埃尔确实没有任何理由为热尔贝牺牲自己的利益,但热尔贝也不该面对正等待他的令人绝望的严峻现实。弗朗索瓦丝用脚踢走一块小圆石子。也许应该放弃对任何问题寻找正确的解决办法,一个时期以来,似乎不管做出什么决定,总是错误的。再说,谁也不再急于知道什么是好的或坏的,她本人对这个问题漠不关心。
他们进了多莫咖啡馆。格扎维埃尔低着头坐在一张桌子边。弗朗索瓦丝触了触她的肩膀。
“您好。”她笑着说。
格扎维埃尔哆嗦了一下,抬起脸望着弗朗索瓦丝,表情有些失常,然后她也勉强地笑了笑。
“我没有想到您已经来了。”她说。
弗朗索瓦丝在她边上坐下。迎接她的态度中有某种东西她很熟悉,但令人感到痛苦。
“您气色多好!”皮埃尔说。
格扎维埃尔大概利用皮埃尔离开的时刻精心地化了妆:平滑而明朗的脸、鲜艳的嘴唇、光亮的头发。
“可是我很累。”格扎维埃尔说。她的目光先后在弗朗索瓦丝和皮埃尔身上停留,她把手放在嘴上抑制住一个小小的呵欠。“我甚至觉得我想回去睡觉。”她困窘而温柔地说,但不是对弗朗索瓦丝。
“现在?”皮埃尔问,“您有一整天呢。”
格扎维埃尔的脸阴沉下来。
“但是我感到皮肤疼。”她说,她抖了抖胳臂,宽宽的外衣袖子飘了起来。“好几个小时都穿同一件衣服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