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五章(第10/11页)

“每当我见热尔贝,拉布鲁斯就以为我与他过不去,他怨恨我。我不再能忍受了,我不再想见他了。”她极度失望地哭喊着。

“相反,如果您去见他,”弗朗索瓦丝说,“如果您自己去找他谈,我确信事情会处理好。”

“不,什么办法也没有了,”格扎维埃尔说,“一切都完了,他会恨我。”她的头伏在弗朗索瓦丝的膝盖上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她是多么不幸,皮埃尔此时也正经受着巨大痛苦!

弗朗索瓦丝心都碎了,泪水模糊了眼睛。为什么他们的全部爱情只是用来互相折磨的呢?现在等待他们的是一个黑洞洞的地狱。

格扎维埃尔抬起头,惊愕地看着弗朗索瓦丝。

“您因为我哭了。”她说,“您哭了!哦!我不愿意。”

她冲动地把弗朗索瓦丝的脸捧在手里,狂热而爱慕地吻起来。这是神圣的亲吻,涤荡了格扎维埃尔身上的一切污泥浊水,使她重获自尊。弗朗索瓦丝在甜蜜嘴唇的亲吻下感到自己是多么崇高、纯洁和神圣,这反而使她十分反感。她希冀的是人类的友谊,而不是这种狂热、专断的崇拜,因为她必须成为被崇拜的驯服的偶像。

“我不配让您为我哭。”格扎维埃尔说,“因为我看到了您是什么人,而我又是什么人!如果您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就好了!可您却因为我而哭!”

弗朗索瓦丝也亲吻了她。不管怎样,这温柔而谦卑的激情是给予她的。在格扎维埃尔脸颊上,弗朗索瓦丝又捕捉到了对过去某一时刻的回忆,它掺杂在眼泪的咸味中,那是在一个催人入睡的小小的咖啡馆里,她答应要使她幸福。她没有成功,但是只要格扎维埃尔同意,她将会不惜一切代价,走遍全世界都要保护她。

“我不愿意您遇到不幸。”她激动地说。

格扎维埃尔摇了摇头:

“您不了解我,您爱我是错误的。”

“我爱您,我没有办法。”弗朗索瓦丝笑了笑说。

“您错了。”格扎维埃尔一边呜咽一边重复。

“生活对您来说是多么困难。”弗朗索瓦丝说,“让我来帮助您。”

她本想对格扎维埃尔说:我知道一切,这丝毫不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是她不能说,否则就出卖了热尔贝。她徒有满腔怜悯心,却找不到任何可予以宽恕的确切过失。如果格扎维埃尔决心供认,她将会安慰她,让她安心,她会保护她来反对皮埃尔。

“告诉我什么使您那么烦恼。”她语气急切地说,“告诉我吧。”

从格扎维埃尔脸上看出她有些动摇。弗朗索瓦丝盯着她的嘴唇等待着。只要说出一句话,格扎维埃尔就会创造出弗朗索瓦丝期望已久的东西: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完全融洽的关系。

“我不能对您说。”格扎维埃尔绝望地说。她喘了口气,更镇静地说:“没什么可说的。”

弗朗索瓦丝因无能为力而怒不可遏,她多么希望把这个顽固的小脑袋掐在手里,直到它爆裂,难道没有任何办法迫使格扎维埃尔退却了?尽管软硬兼施,她仍执迷不悟,以挑衅性的克制来掩护自己。灾难就要降临到她头上,弗朗索瓦丝注定要当一个无用的旁观者而被置身事外。

“我能帮助您,我确信。”她说,语气中透着愤怒。

“谁也不能帮助我。”格扎维埃尔说。她把头往后一仰,用手指尖梳理好头发。“我已经对您说了我一钱不值,我已经预先打了招呼。”她不耐烦地说。她又恢复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神态。

弗朗索瓦丝不能再坚持,否则就冒失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做好准备无保留地为格扎维埃尔效力,如果被接受,她就能摆脱自我,同时摆脱这无休止挡住她路的、痛苦而奇怪的现实,但是格扎维埃尔拒绝了她。她愿意在弗朗索瓦丝面前哭泣,但却不允许她分担泪水。弗朗索瓦丝在一个孤独和倔强的灵魂面前又变得孤单单的了。她用手指碰了碰格扎维埃尔的手,上面长着一个难看的大赘疣。

“完全好了吗,这块烧伤?”她问。

“完全好了,”格扎维埃尔说,她看了看手,“我从来也不认为有可能疼。”

“所以您就让它接受奇怪的治疗,”弗朗索瓦丝说。她住了口,心中深感遗憾。“我该走了。您真的不想来?”

“不。”格扎维埃尔说。

“我怎么和拉布鲁斯说?”

格扎维埃尔耸了耸肩,好像这个问题与她无关。

“随您便。”

弗朗索瓦丝站起来。

“我想法对付。”她说,“再见。”

“再见。”格扎维埃尔说。

弗朗索瓦丝抓住她的手。

“您那么累,那么难受,这样离开您我很伤心。”

格扎维埃尔勉强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