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14/19页)

“找什么呢?”

“我的财产啊。存折、印章、土地所有权证明、这个公寓的房产证、股票什么的。”

“您说是认识的人……”

玉江双手撑在矮桌上探出身子,脸使劲凑近梨花轻声说:“我那两个女儿。”

在这几年的工作来往中,梨花对玉江的情况已了然于心。她的丈夫三年前去世,梨花也出席了葬礼。梨花最初来玉江这里时,名护夫妇和女儿们关系非常和睦。无论是正月还是高温假,大家都会聚在这套公寓里,玉江会把小女儿带来的冲绳特产分给自己一些,或者,听玉江讲讲热闹的新年。但玉江的丈夫去世后,两个女儿便和母亲疏远起来,如今,无论是中元节还是岁末,都不见女儿们和家人一起回到这个家的迹象。玉江曾抱怨,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梨花却不禁想到,也许女儿们和玉江,是对玉江丈夫的遗产分割有了分歧吧。不难想象,玉江丈夫的遗产即便不算股票和不动产,也有相当一笔钱,光是玉江存在若叶银行的人寿保险金额就不可小觑。女儿们一定会主张自己的继承权,但是也许玉江只给了她们少得可怜的一部分。梨花无从得知为什么没闹上法庭,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母女之间是为了金钱问题决裂的。但即便如此,她的女儿们会特意在半夜三更用钥匙偷偷开门溜进来吗?

“像这样,地板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所以我知道。因此我每天都要换个地方藏好这些东西再睡觉,不过总想着今天会不会有人进来,睡不好啊。所以梨花小姐,干脆你帮我保管印章和存折吧。”

玉江如此说道。

“但是,真的是您的女儿们吗?说不定是陌生人偷偷配了钥匙呢?您报警了吗?”

“可能是陌生人,也可能是熟人。不都一回事吗?他们都是来偷东西的。”

“但是,那个闯入者不会伤害你吗?”

“晚上我像这样一直醒着没法睡觉,所以早晨起来总是迷迷糊糊的。我是真的老了,跟物业说想换把锁,不过他们说现在忙,要再过两个星期。真是的,大家都不把老人当回事啊,梨花小姐。”

梨花认真倾听着玉江讲述,蓦地感觉哪里不对。有人擅闯私宅,玉江却不感觉恐怖和紧张,但是坚称有人半夜三更进房间来。梨花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合常理。不过梨花没有质疑玉江,只是默默听着,把玉江交给她的银行印章和存折小心翼翼地收进包里,写下预收证明后回到了银行。

隔周梨花又被玉江叫去,梨花那时才开始怀疑,难道玉江开始出现老年痴呆的症状了吗?那天玉江看到梨花出现在玄关门口,眉开眼笑地说:“哎呀,梨花小姐,你怎么来了?来喝茶吗?”就在前一天,玉江联系她,请她提些钱拿过来,说是在和服展览会上看到中意的和服,想马上买下来。

但是梨花这么告诉她,她却一本正经地说:“我没打过那种电话啦。不过你来得正好,我钱包找不到了。从早上一直找到现在。你能不能帮我找找?梨花你知道的,黄色的,很大的长方形钱包啊。风水说黄色的吉利,所以我今年过年刚买了换的。”她拉着梨花的手如此说道。

梨花感觉像是被骗了一般进了玉江的公寓,和玉江一起打开碗柜和佛龛的抽屉找钱包,最后却发现钱包在冷冻室里。看着黄色的钱包结上了一层冰,梨花和玉江捧腹大笑。不过在回去的路上,梨花才想到,说不定玉江是老糊涂了吧。仔细想想,这几个月玉江的公寓猝然凌乱起来。成捆的报纸像沙袋一样堆在阳台上,房间里也堆着弃置的空瓶或者用过的包装纸。自己还曾提出帮她拿到公寓集中扔垃圾的地方,玉江回答那些还有用,她才放着没扔。

因为玉江说自己没拜托过梨花取钱,所以那提取了却没交出去的500万日元,还在梨花的包里。梨花朝车站走去,脑海中反复浮现出公共事业费的存折以及自己的存折,公共事业费的存折为了平日的花销和为搬家作准备的费用,以定期作担保的借款已经借出了最大金额,而自己的存折每个月发工资前就已所剩无几,都已经成了常态。

梨花之后的行动几乎是不假思索完成的。自己想要做什么,正在做什么,这之后打算做什么,那样做会怎么样,这些事她一概没有考虑过。就像早上听到闹钟铃声起床,直接下楼打开客厅的空调,设定好咖啡机一样;就像关上大门锁好,径直走向车站,毫不犹豫地坐上八点十七分的电车。梨花机械地朝车站走去,坐上往东京方向的田园都市线,在沟之口下车后,环顾四周,去了为存光太的还款开了假名账户的那家银行,在里面存入了300万,又在自己信用卡的还款银行,从自动存取款机预存了200万,然后快步回到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