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13/20页)
回去的路上,梨花走在随处都还留有农田的居民区,发现刚才的年轻男子就在不远处。他似乎在看手中的纸片,因而步履缓慢,梨花若不放缓脚步就会追上。默默跟在后面走也不自然,所以虽然没想到要说什么,梨花还是追了上去,说“刚才不好意思”。
平林的孙子光太,再次像猫一样停下不动看着梨花,口中小声地“啊”了一声,把手里的纸片塞进牛仔裤的口袋里。
“我都不知道平林先生有孙子。他说儿子和女儿全都住在外地。”
“那算外地吗?”光太歪着嘴。是不是要对她笑呢,梨花不是很清楚。接着光太便沉默不语,所以,自己虽然没什么兴趣深究,但梨花问道:“光太先生也住在外地吗?”
“我在东京。”他叽叽咕咕地回答。
“啊,听说你是大学生。你自己一个人住吗?”
“嗯,是啊。”
“平林先生说你学习非常好呢,是他引以为豪的孙子。”
光太这次明显笑了。但似乎不是因为愉快才笑的。那笑容,像是自嘲,又像是轻蔑。
8月初,居民区的道路一端在热浪蒸腾中摇曳扭曲。树木轮廓分明的影子伴着和风轻摇。走在路上的,除了他俩没有别人,四周安静得仿佛时间静止了。梨花瞥了眼身边,看到汗珠从光太的太阳穴滴落。也许是没带手帕吧,光太没去擦拭,任凭汗珠从下巴滴落。看到他鬓角的短发被汗水濡湿,梨花很想像对小孩子那样,用手帕给他擦把脸。梨花轻轻拿出手帕,却没那么做,只是擦了自己的额头。
“他有好大一笔的存款啊。”光太突然说道,“那里面也装着现金吧?”他指着梨花拎着的大包问道。
不知该如何回答,梨花只是暧昧地笑笑。模糊地想,看样子这位孙子不喜欢平林孝三。那之后,光太便沉默不语了,所以梨花也默默地走着。想跟他说点什么,可完全不清楚年轻人,或者说走在身边的孝三的孙子,可以聊什么不想聊什么,于是一言未发。
“我觉得爷爷很讨人厌,不过还是请你多多关照。”
在通往车站的人行横道前,两人因为红灯停下脚步,光太突然说道。
“没有的事。”梨花笑了。
“不,我知道。因为爷爷讨人厌,所以大家都离得远远的。我父母打来电话,无动于衷地说,让我去看看他死没死。”光太在笑。这次是与年龄相应的天真的笑,梨花松了一口气。
“所以,你来看看爷爷死没死吗?”梨花半开玩笑地问道。
“不是,想找点东西顺路过来的,不过幸好梅田小姐你在。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的话,有些受不了。”
“我叫梅泽。”
“啊。对不起。梅泽小姐。”
信号灯绿了。天空清澈辽阔。梨花和光太肩并肩过了马路。
“下次等梅泽小姐你来的时候我再来吧。单独和那人相处,真的会产生杀意。”
不知什么时候起,光太似乎轻松随意了很多,他说着这番话,自己也笑了。光太说去涩谷,两人仅仅一起坐了两站。在空空荡荡的电车里,光太问,你有名片吗?梨花从包里取出名片递过去。
他问:“要是再有事去那个家,可以跟你联系吗?”这次没有笑。他该不会真对自己的祖父有杀意吧,梨花心里生出淡淡的不安。
“我是跑业务的,所以很多时候不在单位。”
电车驶进车站。梨花站起身,光太也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鞠躬说道,“谢谢您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让人搞不懂,梨花在回银行的路上思考着。光太看起来坦率淳朴,却会突然冒出“杀意”这种词。看起来像是在无忧无虑地聊天,但是讲到不想说的事情会突然噤声。啊,原来是这样啊。今天,我们的“小黑”是想向我炫耀他引以为豪的孙子啊。关于光太,梨花思考的就是这些。两人再也不会见面了吧,而且梨花丝毫不打算插手平林家的家务事。这天因为孙子在,孝三才没有执拗地邀请她,梨花因此松了一口气。
若叶银行的铃挂台分行除了基本的欢迎会、送别会和期末庆功会,还有圣诞聚餐以及消夏酒会。银行会在町田或者涩谷的居酒屋、餐厅包场。梨花参加过欢迎会、送别会还有忘年会,不过其他宴会极少出席。那天,梨花决定参加在涩谷的啤酒大厅举办的酒会,是因为事先知道当天正文会晚归。大家拿到了复印的地图,工作结束后相继赶往会场。梨花和数位打工同伴还有行员一起坐上了去涩谷的电车。梨花原以为每家分行都像这样有很多聚会,但似乎并不是。梨花在电车里听一位才二十多岁的女行员说:“我们这儿,分行行长那人喜欢搞些热闹聚会,而且大家关系又都很好。”在窗口工作的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