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第36/45页)

“师父,请大发慈悲——”

我见她平白如此屈辱,跪在敌人面前,哀恳他慈悲,我悲从中来,胸口一闷眼眶一热,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他妈的!”我再也忍不住了,破口泼骂:

“你这秃贼!凭什么为民请命替天行道?谁推举你出来当霸主的?人各有志,怎可由你统一思想?”

法海霸道一笑。

“数千年来,都是能者当之!当上了决不让!”

“只怕你没这命!”

“大胆!”

他内劲一运,叱喝在大雄宝殿的佛像间激荡不已。

素贞陡地站起,豁出去,我俩联手,欲上前抢回被捆绑起来的,那心术摇摆不定的男人。

金山寺内和尚们层叠为障。

法海的禅杖把我俩阻截,且劈成五六截,蠕动在地。

不得已,现出狰狞暴怒的蛇相,长舌分叉,一身腥濡,喷出蓝烟绿火,好不可怕。

许仙闭目不忍看。直至我们重新组合回复人形。

斗争良久,不易取胜。

素贞暴喝一声:

“明日午时,我把你这金山寺淹了!”

法海紧锁着眉心,对她的狂言十分憎厌。原来有一竖,这一字纹,狠狠地划在他眉间。我愤怒之中稍一松懈,心想:咦,敏锐的手摸上去,一定感觉得到那凹槽的。

不禁私下阴森地笑一下。马上惊觉造次——谁料得会那样分神?功力不足。

我又暗忖,这法海,过分地狂妄绝情,他一定从未得过女人的眷顾了。要不他怎会竭力霸占许仙?这,有什么乐趣可言?

且他凶霸霸的长相,仿佛额角便凿了“大义灭亲”四个字,我忍不住,紧抿的嘴角,泄漏一点心事。

谁知接到那冷峻的目光,但觉浑身上下无一幸免,我怯懦了,大气也不敢透,空余一个野蛮的架势,不知可支撑到几时。他自齿间漏出寒森森的话:

“孽畜,别逆风点火自烧身,末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素贞听了,昂首大笑:“哈哈,生死有命,事在人为。我不信光明正大的爱情,敌不过你私心妄欲。许仙我要定了。记着,明日午时。”

“爱情?”法海嘲弄,“我从来不相信这种东西。真幼稚!”

他下命令:

“许仙明日剃度!”

翌日,东方才发白,素贞与我,换过短装,分持雌雄宝剑,来至长江,念动咒语,水族听命。素贞道:

“但凡道行在五百年以上的,一声令下,长江发大水,兄弟漫过金山,为我于秃贼手中夺回夫郎!”

这些水族,平素修炼苦闷,一点娱乐也没有,但见得有事可做,当仁不让,义不容辞,也正好联群结党,一试自己功力可达什么地步。习武的等待开打,修道的等待斗法。堂堂正正的题目,引得族众义愤填膺,摩拳擦掌——我心中想,历朝的民间英雄,什么黄袍加身,揭竿起义,恐怕也是一般的部署了。

午时到了,金山寺大门洞开,出奇地寂静,法海不把我们放在眼内了。我俩往里一冲。只见大殿前,法海持禅杖相拦。

此时,大殿传来众僧的沉吟。

万灯蓦地点亮,钟鼓齐鸣。

《金刚静心普慈经咒》在念诵着。

许仙在一群木然的灰衣和尚中间挣扎:

“我不落发!我不要出家!我恋栈红尘,沉迷女色,你们是妒忌我吗?我不要学你们一样!……”

“秃贼!”素贞骂,“还我夫来!”

法海气定神闲:

“回头是岸。”

说毕突然发难。

禅杖一扔,大红袈裟一脱,茫茫如天壮大。

他露出上半身,整个背部,尽是刺青!

苦行僧以针穿过鼻孔,刺透舌头,参悟“我非我”。以针一下一下往皮肤上戳,血水渗出。青蓝入侵,与血脉、神魂相结合。毁身、忍疼,成就一幅大图。

法海背上是一条替天行道的苍龙。

它盘踞于他身上,陡地随肌肉活动,发出精光万丈。

仿如破肤而出,冲天一翔,吟啸嘘吸雄壮而霸道。因青蓝色的苍龙腾空,云起了。脊上的鬐,焰电齐放,头角峥嵘,头上有明珠,眼睛奇特,力摧群山。

火球喷击不断,我嗅到身上毛发的焦味。

它张牙舞爪,自空中俯冲,要置我俩于死地。

法海冷笑:

“孽畜!不自量力!”

一时金光灿烂,眼花缭乱。血红一片。

法海原来有备而战,当天一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