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洁舲(第14/46页)

她张大了眼睛,呼吸急促,面容感动,眼里,竟闪着两点晶莹的泪光,她拼命吸气,微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想解释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看着她眼底的泪光,看着她唇边的颤动……他什么思想都没有了,俯下头去,他把嘴唇热烈地盖在她的唇上。

深夜,洁舲才回家。

她没有让展牧原送她上楼,自己上了电梯,看看手表,快一点钟了。秦非全家一定都睡了,她从皮包中拿出钥匙,悄悄地打开门,再悄悄地关好门。然后,她轻手轻脚地往自己卧室中走去。

她经过了秦非的书房,发现里面还亮着灯光,房门开着。她看进去,秦非正一个人坐在一张大大的转椅中,在抽着烟,一缕烟雾,袅袅然的在室内缭绕着。

她走到书房门口,站住了。秦非没有回头,喷了一口浓浓的烟雾,他说:

“进来,把房门关上,我正在等你!”

她顺从地走进去,关上了房门,她一直走到秦非的面前。秦非抬眼看她,眼底中,带着深切的研判。她不说话,就静静地站着,让他看。如同一个小孩等着医生来诊察病情似的。她手中的皮包,已经顺手抛在沙发上了。她就这样垂着双手站着,和他静静地相对注视,他手中的烟,空自燃烧着,直到差一点烧到了他的手指,他才惊觉地熄灭了烟蒂。

“坐下!”他命令似的说。

她坐下了,坐在他脚前,坐在地毯上面。她双膝并拢,胳膊肘放在膝上,双手托着下巴,依旧静静地看着他。他眼光深邃,面容肃穆。

他们又对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开口:

“你快乐吗?洁舲?”

她点点头,用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快乐,”他深刻地说,“但是害怕。”

她再点头,连续地点着头。

他怜惜地伸出手来,抚摸着她的头发,这些头发,曾一度被烧得乱七八糟,也曾一度被剪成小平头,这些头发的底下,还掩藏着伤疮,烧伤的及打伤的。这些头发如今长得漆黑浓密,长垂腰际,谁能料到它当初曾遭噩运?他抚摸着它,手指碰到了她后颈上,藏在衣领中的伤疤,她本能地战栗了一下。

“听我说,洁舲。”他压低了声音,真切地、诚恳地、清晰地叮咛,“你姓何,名洁舲,对不对?”

她继续看他,眼中闪着无助和疑问。

“展牧原,展翔的儿子。”他再说,“他们展家是世家,牧原是独生子。这孩子非常优秀,你如果失去了他,你可能一生碰不到更好的男孩子。听我说,洁舲,你千万不要失去他。”

她哀求似的看着他,仍然没有开口。

“所以,记住了!人生没有‘事事坦白’这回事,你不需要对你的过去负责,更不需要对那个在十二年前已经注销了的女孩负责!你懂吗?我早说过,你有权利活得幸福,你有权利追求幸福。如今,幸福终于来临了,就在你的眼前,你的手边,你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把它牢牢地抓住。所以,去抓牢它!不要松手,否则,你就辜负了我们这十二年来,在你身上投注的心血,寄予的希望!洁舲,你懂了吗?”

她含泪点头。

“再有,”他微微战栗了一下,“不要去和人性打赌!你会输!”

他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把她的手从脸上拉开。

“看着我!”

她被动地看着他,眼光中流露着凄苦和恐惧。

“不会有事的,我跟你保证。”他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紧压在他心头似的。“只要你永远不说出来!永远不说!永远!洁龄,这不是欺骗。展牧原爱上的是何洁舲,他从没有认识过豌豆花,对不对?”

听到“豌豆花”三个字,洁舲浑身立即通过一阵不能遏止的寒战。这寒战传到了秦非手上,他也不自禁地跟着战栗了。

“所以,洁龄,”秦非一字一字地说,“不要冒险,不要去考验他!”洁舲一下子把头匍匐在自己膝上,她双手紧握着拳,面颊深埋在膝间,她的声音痛楚地迸了出来:

“我最好的办法,是跟他分手!”

“胡说!”秦非生气了,恼怒了,“你为什么要跟他分手?除非你对他毫不动心!你动心吗?”他有力地问,“回答我!你动心吗?”她猝然抬起头来,眼中充满了悲愤和苦恼。

“你什么都了解,你什么都知道!”她终于低喊起来,“你了解我比我自己了解得还清楚,何洁舲这个人物根本是你一手创造的!你何必问我?何必问我?何必苦苦追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