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子妃(第7/8页)
这些大臣们为了一个皇后,在突厥死守多年,木杆可汗仍要将女儿嫁给当时刚刚打败南陈、兵力强盛的北齐,不料,送亲前夜,漠北忽然天降大雷雨,刮破了木杆可汗的王帐穹庐,旬日不止。
崇拜鬼神的突厥人都认为这是天谴,木杆可汗害怕起来,这才将女儿嫁给了宇文邕。
当然,擅长武事的宇文邕此举并非白花力气,这些年与北齐攻战时,北周往往与突厥骑兵联手,杀得北齐长城内外寸草不生。
“大家此举非同小可,朝廷内外必然物议沸腾,”伽罗小心翼翼地看着阿史那皇后的脸色,叹息道,“难道朝臣们没有进折子?”
“今儿早上进的表章和奏启,在太极殿里堆积如山,里面不但有几位柱国的奏启,还有三位宗室老亲王上的表章,”阿史那皇后微微皱起了眉头,她对政事不大感兴趣,反而十分迷恋禅宗的书典,万善尼寺的每次讲经大会,她都会亲临经堂,隔帐听明远大师宣讲,“可大家看也不看,说谁敢再劝,就罢了谁的官,让他削职为民,谁敢上第三道表章,就砍谁的头。”
“大冢宰进了表么?”
“大冢宰这些天忙着到北齐去迎接分离了二十多年的生母,哪里有时间理会这等事情?”阿史那皇后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为人处世还带着几分天真烂漫的阿史那皇后一向认为,独孤伽罗是她见过的最优秀的女人,也是她嫁到长安城后最大的收获之一。
几年来,她已将伽罗视为贴心密友,什么事情都愿意向伽罗倾诉。
这个比自己只大了六七岁的鲜卑女人,有一种远超乎年龄的睿智和成熟,她雅通书史、吐属不凡、气质不俗,长安城里再找不到一个可以与她相比的贵妇,可是,如此精彩的一个女人,却嫁给了杨坚这么个赳赳武夫,阿史那皇后不禁为她惋惜。
“哦……”伽罗点了点头,心里有种奇怪的喜悦,宇文邕终于不甘于做一个傀儡皇帝了!如果说娶突厥公主做皇后是宇文邕巩固势力的第一步,那么,这次规模壮大的“毁寺灭法”,就是宇文邕在大周朝廷上尝试立威的第二步罢?
胸无长策、为人暴躁的宇文护,不见得是宇文邕的对手,——他甚至没能领悟了这样一个婉转而坚决的挑战。
迎亲的礼炮声、鼓吹声,已经震动了整个长安城。
十三岁的杨丽华,却仍然在妆台上伏案痛哭,她身上只穿着样式简洁的浅黄色绣襦和密褶长裙,背影纤细而动人。
妆台边,堆满了盛着大红礼服、彩绶和各色金珠首饰的皮箧,上面的锁已经打开,侍女们举着卷草花纹的红色绫锦中衣,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
宇文邕一向俭朴,连周宫的妃子们都难得穿上轻绫彩绣的华服,这一次却送了如此隆重丰盛的礼物,到随国公府为太子下聘,令杨坚和伽罗都有些意外。
想来,宇文邕一定深爱自己的长子,尽管平日里他对儿子十分严厉,动不动就大加捶楚,但关键时候,宇文邕还是忍住流露出了内心的深情。
眼见宫车即将临门,伽罗不禁有些焦躁了。
梳着大手髻、头插七钿、身着公侯夫人礼服的伽罗,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下来回踱了两步,用力推开女儿的房门,双眉倒竖,有些气恼地问道:“这桩婚事你还在襁褓中就已订下,嫁入东宫,身为太子妃,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体面?这别人想也想不到的事情,你却视为畏途,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丽华陡然抬起脸来,涌满泪水的细长眼睛凝视着她一向敬畏的母亲。
母亲仍然年轻漂亮,看不出已生养了六个儿女。她的肤色甚至比自己还要白皙,但脸庞上的线条却日益变得坚硬鲜明。
随国公府里,上到杨坚,下到家奴,都十分怕她。
母亲在家中很有威仪,说话比父亲杨坚还要有分量。父亲对她既敬爱又退让,而三个弟弟则对母亲敬而远之。
在随国公府的上下人等眼中,母亲举止端庄、知书达礼不说,还十分洞明世事、善于周旋,谁也挑不出她一丝一毫的失仪和过错,简直令人产生圣洁的感觉,也正是因为这样,杨丽华才一直不敢和母亲提及自己的心事。
“你说啊!”伽罗不禁有些失态了,她一把握住了女儿仍嫌单薄的肩头,焦急地催促着。
杨丽华是她最宠爱的女儿,这不但因为,杨丽华是她的第一个孩子,而且因为杨丽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端庄柔静和执着。
伽罗觉得,杨丽华远比自己的姐姐独孤丽华要更坚强,在充满了不测风云的深宫,这种坚强比什么都重要。
“太子他……”杨丽华欲言又止,眼睛里又涌上了一种悲伤。
“太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