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大学(第7/28页)

沈子言,你完全不可救药了,居然会假借揣摩他哥的外貌这冠冕堂皇的理由,一遍又一遍在心中勾画出他的模样!你一定是疯了吧!

她捂着自己开始发热的双颊,拼命给自己泼着冷水:是他哥哥又怎么样,他哥哥看着你眼熟又怎么样,跟他有什么关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竟然还没有死心,竟然可耻地又重新燃起了一丁点微弱的希望?

沈子言,你真是个可怜的傻瓜!那晚沉沉睡去之前,她的唇角一直挂着自嘲的苦笑。

然而这微弱的火苗在第二天上午收到苏筱雪的信之后,差不多已经奄奄一息。

正是秋风乍起的时节,冷空气似在一夜之间便降临,一直灰蒙蒙的天空终于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中午子言打着伞走过学校的林荫道去二教的路上,看着光秃秃的白玉兰树,心里顿时生起莫名感叹。

她仔细回想起苏筱雪的信,文笔流畅,字迹优美,每一件平常的小事在她的笔下娓娓道来都是引人入胜的,如果可以忽略掉她信中常常提及的某些人和事,子言承认,自己是十分乐意收到她的信的。

她笔下的W大历史悠久,风景宜人,而子言看着本校光枝的白玉兰,丑陋的枝干如同颓败垂老的妇人,在雨雾中颤抖得可怜,不但人比不上,就连学校的花树都及不上人家的分毫。

子言在高等微积分的课堂上第一次走神,渺茫地想象W大每年樱花盛开的盛景,故意忽略掉苏筱雪信里提及的自北京寄去的香山红叶。不是不在乎的,心会被这些小细节丝丝刺痛,随之而生的淡淡惆怅和酸涩,如同冰水中的青涩柠檬,令人清醒而自持。

当她怀着这样的心情站在电影院门口时,其实已经丧失了看电影的兴味。由于一直看着雨景发呆,她过了老半天才发现面前站着的人不是沈志远而是林禹。

“啊,怎么是你?我哥呢?”子言的反应虽然慢了半拍,质问的声音却很大。

“他有事来不了,我替他来的,受他委托,待会儿还要把你安全送回学校。”林禹说得不紧不慢,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她无话可说,极度尴尬。和一个陌生人看电影,还是头一遭,最令她心里打鼓的是,这人还是林尧的哥哥,虽然他本人可能压根儿不知道有这一层关系。

坐在放映厅里等待电影开场的间歇,林禹一声不吭。子言觉得有些不自在,为了打破僵局,只得随口问:“你是怎么认识我哥的?”

“他们系有意推荐他保研,我在实验楼碰巧遇见他找导师,聊了一会儿发现竟然是老乡,就这么熟悉起来的。”林禹回答得很详细。

“我说呢,我哥明明是学建筑工程的,怎么会和地球科学系的师兄认识,而且还是位博士师兄……”她的情绪慢慢放松下来。

林禹笑了笑,“也算是他乡遇故知吧,在上海我也只是个刚来不久的外乡人,和小沈也算挺投缘的。”

“怎么你原来不在上海读书的吗?”子言有些心虚,明知故问。

他稍稍一怔,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我在大连待了几年。”

放映厅的大灯忽然黯淡下来,四周只亮着柔和昏黄的小灯,一盏盏闪烁明灭,这气氛有点抓挠人心。

大连!子言心里五味杂陈,有那么一个极小的念头盘旋升起,她忽然想冒失地问他是不是认识苏筱雪。

其实何必问起,和他弟弟一同前去大连旅游的女孩,何况又是那样的美女,一旦见过,应该是过目难忘的吧?不像她,只是看起来有点眼熟而已。

想到这里,她心里微微一凛,一直没有问过,林禹为何会觉得她眼熟,她不应该也从来没有见过他。

好像读得懂她目光里闪烁的疑问,林禹微微一笑,像是漫不经心地说:“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像我弟弟的一个同学。”

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脸色苍白如纸,子言感觉自己的嘴唇已经在哆嗦,她用力咬了几次才咬住了下唇,镇定住了心神。

林禹终于问了出来:“你……认识林尧吗?”他说得很慢,眼神忽然收敛起先前的散漫,视线凝聚在她脸上,镜框边缘的银光在昏黄的光线里擦过一道雪亮的弧线。

“嗯,当然,林尧在我们那一届可是鼎鼎有名,谁不认识?”这个情形,说不认识反而显得心虚,索性大方一点承认。子言回答得很干脆,语速又快又急,以致于差一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林禹仍旧望着她,并没有把视线移开的意思,“他是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