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生枝节(第26/37页)

缇齐是浊酒之一,酒液呈丹黄色;而千日醉又叫千日酒,酒性极烈。两种酒混合,跟绯红色的相思酒颜色差不多,特地布置在兰桡画船上,以假乱真,让酒过三巡的众人无一品尝得出来,却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至于所谓的“枫茄花”,就是曼陀罗,点燃之后有淡淡香味,不细闻跟熏料无二,一贯用于迷魂香。

都是迷药。

“枫茄花、千日醉……好,很好……”沐晟眸中暴戾横生,攥着杯盏的手发出皮肉勒紧的声响。

“王爷,是否要末将现在就派人去设关卡拦截?”

此时此刻,阿普居木已经不知道能用什么来形容座上那男子的心情,他只知道若只有枫茄花,或许沈家小姐是在被迷晕的情况下,被什么人给掳走的。但是连阿曲阿伊都一并消失,只能说明正是沈家小姐放倒了庄子上所有的人,逃之夭夭。

但是换酒,下药,出城……说起来容易,想要利用一夜的时间做到,必是事先做了充分而周密的安排,且蒙蔽过在场的三个文官、七位武将,连沐晟都中了招。如此利落干练的行事手法,已经不是逃跑这么简单,倘若当时有人借机在庄里痛下杀手,或者一把火烧了庄子,也不是不能办到。

阿普居木忽然脖颈发凉,感到阵阵的后怕。

沐晟浓黑的眼眸一点点转深,“去,把那个奴婢带过来。”

连翘被拎到沐晟跟前,被晒得头晕眼花、口干舌燥。

“还不肯说,是吗?”

堂上,男子冰冷地开口。

“奴婢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王爷饶了奴婢吧……”连翘虚弱地伏在地上,连连磕头。

“本王看你是不想活了。”沐晟给了阿普居木一个示意。

后者走过去,陡然抬起脚。下一刻,那侍婢发出一声惨叫。

叫声凄厉而刺耳,把院外隔着老远的侍婢都骇了一跳。而阿普居木那一脚结结实实揣在了连翘的腰上,并没因对方是女子就收敛半分,直接把她后腰的腰椎骨给踹折了。

“以为打你两次板子小惩大诫,你就能识时务不敢再犯,想不到竟然敢变本加厉,给众人下迷药。本王还真是小看了你!”

连翘疼得汗和眼泪都下来了,连声哀嚎道:“奴婢不知道什么迷药,奴婢冤枉啊……”

“冤枉?”手中茶盏被沐晟“咔”的一声捏个粉碎,他陡然站起身,“本王将她禁足在屋内整整三日,出府踏青却是临时起意,如果没有人暗中相帮,她绝对无法做到这些。只有你!”

只有负责伺候她的这个奴婢,能够随意进出知府大宅,能够去跟孙姜氏提议在寒食节这日出府,也能够事先到别庄来安排打点,还能够去外城城门买通当地看守。

“千日醉、枫茄花、缇齐,寻常人想要找齐都不容易,而你不仅找齐全了,还用得得心应手。”沐晟看蝼蚁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都好像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本王不管你是什么人,也不关心,本王只问你一件事,她究竟去元江干什么?”

一种不寒而栗的冰冷,让连翘狠狠打了个哆嗦,却咬唇含泪道:“奴婢只是奴婢,王爷找不到沈小姐,就来拿奴婢开刀,可奴婢不过是听沈小姐的吩咐做事。”

沐晟倏然凉笑:“居然还是不说。”

“奴婢不知道……”

不等沐晟发话,那厢,阿普居木狠狠踏在连翘的后腰上。

“啊……”

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凄厉地大叫。

阿普居木却一丝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说还是不说?”

连翘已经直不起腰,趴在地上,疼得直发颤:“就算王爷问一百遍、一千遍,奴婢也是不知道!但王爷不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太晚了吗?也许沈小姐根本不是去元江府,而是受不了王爷,自己找借口跑了。也许小姐她不愿意待在王爷身边!”

“你找死!”

凌厉的杀意在男子眼底划过,他盛怒之下抬起手。连翘尖叫:“杀了奴婢,王爷尽管杀了奴婢!王爷找不到沈小姐,便是杀了奴婢也一样找不到她!”

沐晟眼底闪烁着残忍的戾气,却将手扣回腰间的佩刀上,恶狠狠地说道:“你放心,你罪不至死,本王不会杀你。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连翘被人拖下去时,已经疼得失去了知觉,险些死过去。而一个人的腰椎骨如果折了,便再没法站立行走,下半生只能躺在床上度日,这个人等于是废了。当真是活罪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