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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拐下去能走到自己的家吗?虽然南北不分,东西莫辨,可她却很想问他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这个城市是一座方城,不知我们今天这样转下去,转回原地的概率有多大?”
“要是能画出今夜的行踪路线图就好了。”她心里不无遗憾。
“要是越拐越远,拐到城外去了呢?”这种概率也应该是有的啊。
她是不讨厌他的,而他分明正喜欢她,这就是他们听由车子右拐下去的理由吗?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身子疲惫极了。她的疲惫的身子充满了对床的渴望,她觉得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遥远,隐隐约约,如在梦中,如梦中人语。
王菲的歌在午夜里唱,叫人觉得唱的人和听的人都有一种微醺的感觉。她的脑袋只需要一个可供停靠的地方,它似乎真的找到了停靠的地方,一下子就踏实了、安宁了。
她是一下子清醒过来的。从他的肩头望出去,她看见一棵绿荫匝地的枇杷树静静地立在草地上,像她每一个晨出暮归时看见的那样,站在那里,默无一言,不惊不奇地看着她。视线收回,聚焦在他的脸上,她看见他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正静静地笑望着她。
车窗外面,是她家小区的一个路口,车子静静地泊在路的右边。
“我是不是睡着了?”她问他,突然觉得十分的不好意思。
他嘴角一翘,算是回答。
王菲还在唱:“紫薇星流过,来不及说再见,已经远离我,一光年……”
“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在这里?”
“喝酒的时候我问过你。”
“那我告诉你了吗?”
“应该是告诉了的。”
“可是,你今天下午,哦,是昨天下午,才从珠海来!”
“你的家又不在外星球。”
“可你还是叫我吃惊。”
他莞尔一笑。牙齿洁白,眼神明亮。
她看见在他的身后,太阳光把几片枇杷树的树叶照得亮闪闪的。
她跳下车,又回头冲他挥了挥手。不知道是说“再见!”还是说“你回去吧!”他冲着她的背影“嗨”了一声。
她没有再回头,一跳一跳地走了。
回 家
男人告诉妻子他要出一趟门。他装作漫不经心,却用眼睛后面的眼睛看,用耳朵背后的耳朵听。但她只那么轻轻“噢”了声作为回答。
自然,他是经常出门的。他从不事先大张旗鼓地收拾行囊,无论走多远,去多久,都是那样。而她,似乎也早已习惯了他的这种说回就回,说走就走。仿佛生活就该是这样的:放飞以及等待。
这一次,他却提前一晚上收拾行装,把行李箱打开,再合上,合上,再打开。像是决定不了要拿什么走。他甚至问她是带休闲装好还是西装合适。她回答说春天去海边穿休闲装更好一些。她还说,穿休闲装让他更显气质。
他还是忍不住告诉她,他把“海边”强调出来,希望她问他,去海边干什么?待多久?但是她始终不问。她不问,他就连自己面临说真话还是会撒谎的考验都不会有。
这次去海边他是要见一个年轻女子。他虽没见过她,却在网络里交往已久。她所在的城市是他早都想去的地方,这样,经她的一再盛情相邀,他打定主意去见她。
临出门的时候,她走到他的跟前,踮高脚尖用嘴唇在他的额头上碰了碰,他得了机会似的立即搂紧了她的腰,故意调和出恋恋不舍的味道。
海滨城市的三天是快乐的。那女孩子用她饱含激情的双脚把他迅速引向这个陌生城市的角角落落。在她的热情感召下,他似乎找回了久逝的青春,他们在海里游泳,埋在沙子里晒太阳,她闪着珍珠光泽的半裸身子叫他怦然心动。他们在海潮退后爬上滑溜溜的礁石,跟那些贼头贼脑的小沙蟹捉迷藏。夕阳西下,他们在丝绸般的海风里吃她早早备好的晚餐,她涡着余晖的笑靥叫他怦然心动。她是喜欢他的,是敬慕里生出的喜欢,这样的状态下是应该发生些什么的吧?当调皮的海风把她的头发偶尔吹到他的脸上,当她剥了湿淋淋的牡蛎填进他的嘴里,这都叫他心旌摇晃,血脉上冲……
他回家了。他当然得回家了。
他一进门就看见门廊边那盆新添的碧绿的植物,廊灯恰到好处地映衬着植物的碧绿,叫他眼前一片新鲜。他的拖鞋安静地泊在门边,静候他的脚归来。
妻子接过他的包,看着他换好鞋子,笑一笑,说:我去放洗澡水,你自己先喝杯水,饿了冰箱里有吃的东西。又说,厨房里的灯坏了,女儿不让打电话告诉爸爸。妻子的话,在他的心里溅起一片涟漪。
夜里,像每一次出门归来一样,他们做爱。这一次,他格外有激情,她也回应得十分热烈……他没有像通常那样立即沉沉睡去,他反复轻拂她的脊背,一下、一下,直到她背沟里的汗都被他手指上的热气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