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端倪

接上话。且说魏寅,到仁庆楼门首下马,穿廊过院,隐隐听得曲声,侍卫撩起帘子,内房灯火通明,伶人弹琴唱歌,只见太子朱宁煜边吃酒,边饶有兴致听着,他上前半跪见礼,朱宁煜赐坐,笑道:“这伶官喉若箫管,逸响回风,你也来听。”

魏寅称谢而坐,正唱一出《断密涧》,两个伶官戏声抑扬顿挫,唱念做打颇为圆稳 ,听得:贤弟把话错来讲,细听愚兄说比方,昔日里韩信某家邦,未央宫中一命亡,毒死平帝是王莽,千刀万剐无下场,李渊也是个臣某主,他本是真龙下天堂,说什么真龙下天堂,孤王看来也平常,此去借来兵和将,带领人马反大唐。

其中个伶官忽然跃起,腾空走步,剑指朱宁煜面门而来。朱宁煜端坐不动,魏寅甩一把绣春刀,自伶官穿胸而过,朱宁煜镇定吃酒,侍卫进来将尸首迅速抬走,台上伶人唬得战战兢兢,皆跪地求饶。

朱宁煜开嗓唱道:你好比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好比困龙痴想上天堂,任你纵有千员将,雪霜焉能见太阳。他问:“我唱得如何?” 伶人不敢开言。他觉无趣,摆手命退下,待无闲杂,问魏寅:“萧云彰还活着?”魏寅点头称是。

朱宁煜笑道:“我就知他,表面清风明月,满腹阴谋诡计。当年在老师家读书,独不受我戏弄的,便是他,现又在何处?”

魏寅道:“往临清运灯油去了。萧尚书的人在盯他。”又问:“殿下可知这伶人受谁指使?”

朱宁煜吃尽盏里酒,才道:“父皇龙体堪忧,恐已时日无多,自然有人蠢蠢欲动,要霸去吾朝的江山。”

魏寅道:“我有疑问,不知当不当问。”

朱宁煜道:“你问便是。”

魏寅道:“孝德公主为何被禁足府中不得出?”

朱宁煜道:“我也不知,万昌十三年,父皇在白塔寺祭祀先祖,那日天阴,才昏时已夜色朦胧,幸得琉璃塔 146 盏长明灯,映得亮如白昼,我随父皇后侧,因年幼又劳累,偷偷闭眼打盹,忽听惊呼声,琉璃塔的灯全灭了,我眼前黑黢黢的,四处人影乱晃,我抱住父皇后背,父皇伸手把我推开,侍卫架着他走了,琉璃塔渐渐又亮起来,我们匆忙被带回了宫。当晚宫人背着我议论,才知父皇下诏,将长公主圈禁公主府,出入需得他允肯,终日吃斋念佛,抄书诵经,以平心性。”

魏寅道:“如此说来,并非因库中银子丢失,才将她圈禁。”

朱宁煜道:“应是父皇之意,对那日祭典及长公主,宫中严禁谈论,有违者斩。三司结案迅速,以灯油贪墨罪,处置了相关官员,早早结案。”魏寅沉默不言。

朱宁煜低声道:“其间倒有一处蹊跷。”

魏寅问:“是甚么?”

朱宁煜道:“琉璃塔灯灭,我抱住父皇,他将我推开,我感觉手心粘腻,待灯亮后细看,满掌是血。”

魏寅心底惊骇,不禁问:“皇上遇刺,乃何人所为?”

朱宁煜摇头道:“我吓呆了,悄悄洗净手,隔了两日,告诉了老师。”

魏寅道:“可是詹事府前詹事林光道?”

朱宁煜道:“不错,他嘱咐我不可再和第二人说。不曾想,没过数日,他被谪降出京,远去浙江知府任了同知。”

魏寅道:“如此看来,十四年前皇上遇刺,今日伶人刺客,与长公主脱不得干系。”

朱宁煜神情凝肃:“父皇病重,时日不多,皇权飘摇,以萧肃康,魏泰为首的官员,近日出入公主府频繁,若无它事,必在密谋,你紧盯他们作为,若有异动,及时来报。”

魏寅拱手应诺,退出房来,见天色还早,忽想去见乔云云,骑马经过闹市,迳到了怡花院,上楼推开门,乔云云房中有客,一看不是旁人,竟是林婵,俩人坐桌前下棋。魏寅洗过手,斟茶吃,朝林婵道:“你胆儿真壮,此地岂是良家妇女来的去处。”

林婵道:“你看我妆扮,现是陈二爷。”

魏寅笑道:“骗得了谁?若非我暗中调停,你能在此地出入自由。”

林婵恍然道:“多谢魏千户相助。”魏寅看着她笑。

丫环送酒菜进来,乔云云趁势把棋子糊弄一团乱,只说:“没兴致了。”

三人围坐吃酒。魏寅问:“萧九爷可捎信回来?”

林婵道:“我现住在萧府,若无万分火急之事,不便联系。”

魏寅道:“萧府遣派之人,虽被我在城门拦截,想来不甘心,多数会在运河标船上再度动手,但愿萧九爷早有预见,能一路警醒。”林婵听得担忧,表面不显。

乔云云冷笑道:“九爷是怎样的人,转世的诸葛孔明,最擅谋略,还会被旁人算计去。”林婵心情宽了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