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试探

接上话。魏寅见合同签了,大局已定,指要向太子禀报,起身走了,临惜住持起身相送,待四周无闲杂,林婵道:“我虽行商时日不多,但常听亡夫教诲,做生意要懂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能成佥商,皆因魏公公厚顾,日后还得仰仗魏公公与福觉方丈照抚,我甘愿让出四分利,魏公公三分,福觉方丈一分,微薄心意,还请笑纳。”

福觉方丈沉脸道:“陈娘子这是做甚?我乃佛门之人,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岂容你来覆尘埃。”

魏公公也道:“我倒小瞧了你,这与收受贿赂有何区别。十四年前灯油惨案历历在目,我等惊弓之鸟,怎能再重蹈覆辙!”

林婵面孔涨得通红,说道:“怪我妇人家鼠目寸光,只想报答恩情,未曾想得深远,不知者无罪,还请饶过我此趟。”

魏公公道:“算罢,谅你无知,下不为例。”

林婵称谢,又虚言几句,告辞离去,待她与齐映没影了,福觉方丈不悦道:“我前时与你怎说地,抓住陈娘子错处,撤其佥商之任,改薪火庄接续,明明她错处百出,你倒慈祥宽厚起来, 是何道理?”

说这魏公公,听信乔云云谗言,心底忌恨萧肃康,奎元楼商会投选时,已反水,此刻更不会衬他意,推脱道:“这不魏千户来了?他有太子撑腰,飞扬跋扈,一席话无异敲山震虎,我哪敢轻举妄动。”

福觉方丈怒不言,魏公公道:“不过我看陈娘子,从商不多时,显见得愚蠢无知,心思浮浅,日后可任我等拿捏,也非坏事。”

福觉方丈想想有道理,不再执着,低言道:“公主命你我今日昏时进府,共商大计。”

魏公公称知道了,临惜住持置办一桌素斋,请他二人入席,魏公公看不过青菜豆腐面筋蘑菇之类,酒也是水酒,难下咽,囫囵吃了点,不再细话。

且说林婵,出了禅房,途经琉璃塔,朝上仰望,说道:“人赞此塔,昼如金轮破云顶,夜似银河耀月明,少时与母亲同游,今日想再登一次。”语毕即入门登塔,小眉,齐映,陈珀随在后,内里和尚不多,林婵上到九层已是气喘吁吁,忽觉风大,呼呼灌满袖笼,吹得裙袂偏飞,寒意逼人,但见天色阴沉,乌云游移,远望城郭如豆,河流似带,人行像蚁,紫雾青烟掩抹掉万古春秋,乌车白马载不动流光岁月,点点滴滴沁凉拂面,陈珀道:“奶奶回罢,下雨了。”

林婵说再等会儿,忽觉头上罩下阴影,一抬眼,魏寅打着大伞,站她身侧。

林婵行个万福,微笑问:“魏千户还没走呀?”

魏寅道:“这琉璃塔,每月灯油耗费上万银两,我不得来看看,层层上来,也不过如此。”

林婵道:“万花乱入眼,各人所见不同。佛见、别有天地非人间,香客见、散作人间引迷灯,奸佞见、尽照钱帛入权门,忠良见、只流清气满乾坤。”

魏寅问:“陈娘子所见呢?”

林婵道:“登高不胜寒,只想回家抱火炉。”魏寅听得笑了。

林婵道:“今日谢魏大人为我解围,你自顾赏罢,我先行一步。”转身要走,魏寅道:“我有话交待。”

林婵问:“甚么话?”

魏寅道:“萧云彰还要躲到何时?你转告他,若想见我,遣随从捎信至怡花院乔云云处,我定会来。”

林婵没吭声儿,迳自下塔,出了寺门,乘马车回陈宅,一路风雨渐大,刚进院门,就见萧云彰立在廊下,不晓多久了,拥她进房,坐火盆前取暖,小眉拿了水来,她洗漱更衣后,照旧坐到萧云彰身边。

他温了酒,备下五碟小菜,一碗鸡汤面条,林婵腹中饥饿,埋头吃了半碗,方缓过气来,萧云彰慢慢吃酒,这才问她与魏公公等相见情形。林婵一五一十说了。

萧云彰听后笑道:“魏寅确实机敏,我不过让陈珀随口一说,他倒心领神会,真个往白塔寺去了。”

林婵道:“是九叔自己泄漏天机,魏寅更信你还活着。”

萧云彰问:“他可有邀我见面?”

林婵点头道:“他说,九叔若想见他,请帖送往怡花院乔云云处即可。”萧云彰吃口酒。

林婵道:“你说给他们四分利,却义正言辞骂了我一顿。”

萧云彰问:“怎么骂你?”

林婵道:“福觉骂我给他佛身染尘,魏公公骂我贿赂,决不重蹈覆辙。你说为何哩。”

萧云彰道:“四分利根本看不上眼,他们想要全部。”

林婵不解问:“九叔既然早知,为何还要我说?”

萧云彰笑道:“你不说,他们怎知你竟如此蠢笨。”

林婵哼一声道:“我才不蠢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