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考问

接上话。且说萧肃康招嫖乔云云,福安趁阎婆打酒去,蹑手蹑脚,躲在窗寮外偷听,听乔云云道:“是魏公公。”

萧肃康道:“他平白打你做甚,定是你不听话,惹他恼了。”

乔云云道:“哪里怪我,是他有毛病,每把我叫去,命我脱光衣裳,马趴榻上,用条长鞭子,使劲儿抽打,打得我活也不得、死也不得,越叫他抽得越凶,还有数种手段,把人不当人,我实难启口。”说着嘤嘤哭了。

萧肃康听后,大骂道:“老骟驴还有此等怪癖,我竟不知,把你这白净的皮肉糟蹋不成样。你莫哭,我现要用他,奈他不得,待事成了,我呈奏皇上,治他个罪,替你出气。”

乔云云问:“爷要用他甚么?”

萧肃康道:“机密之事,岂能说得。”

乔云云愈发啜泣道:“原来你也诳我,又何必哄我说哩,落得里外不是人。”

萧肃康道:“ 这般,你不用接客了,我每月送二十两银子与虔婆,若老骟驴来请,自让她挡回去。”

乔云云不哭了,说道:“二十两只怕不够,爷真待我有心,再添十两才行。”

萧肃康道:“不过三十两银子,我自会命小厮送去。”

乔云云喜笑颜开道:“我晓得爷最心疼我。”

萧肃康道:“今日难得见,我们多耍一回。”

福安听得床榻咯吱作响,萧肃康气喘吁吁,娼妇娇吟连绵。他觉无趣,重坐回明间,阎婆打酒回来,两人吃了片刻,听房中要水,阎婆自去伺候,待萧肃康出来, 福安近前递上银子。

萧肃康道:“你给乔云云,回府后,再问曹伙计讨三十两,送到怡花院虔婆处,只说我包下她,不消接客了。”

福安道:“只怕曹伙计不给哩。”

萧肃康问:“为何不给?他吃了熊心豹子胆?”

福安趁机道:“我不敢说。”

萧肃康道:“你尽管说。”

福安就把在账房遇李氏、添油加醋说一遍:“大夫人问小的,爷在哪里做甚,小的回爷在白塔寺听经,大夫人骂小的一肚子坏水,张口胡诌,定是替爷在遮瞒,她听小的要银子,骂爷不当家不知油盐柴米贵,如今没了九爷相助,府里哪有闲钱。好说歹说,才扔给小的十两,小的只好等大夫人走了,再问曹伙计讨了十两,他向我诉难处,看情形下次要就难哩。”

萧肃康大怒道:“待我回去骂她!”

福安道:“爷万不可把我供出来。”

萧肃康不答,乘上轿先走了,福安等乔云云出来,给了二十两银,她接过称谢,赏他一两银子,也自回去,不在话下。

话分两头,林婵这边棺材落葬后,打发各路人马去了,该拆的拆,该换的换,洒扫清理,耗了几日,她休了几日,仗着年轻,精神养足。

一日早晨,用过饭后,她乘上轿子,陈珀、萧乾及齐映跟随,迳往奎元楼来,到了楼首,她下轿,已有伙计来迎,走进上房,桌席已备,煤、布、骡马市及其它杂市的总管事,均已到了,皆站起作揖,再叙礼依次坐。

陈珀先开门见山:“九爷亡故,留下商铺众多,群龙不可一日无首,此番召各位前来,是要把这个‘首’给定下,众人也可心定。”他指向林婵道:“日后商铺的经营,大小决策及帐目明细,全交奶奶处置,我从旁监督相助。”

一众面面相觑,再打量林婵,祭吊时见过,一身缟素,多在灵前跪坐垂泪,是而不曾在意,此刻再看,穿桃夭色棉布袄裙,发髻高梳,刻意打扮老成,但相貌难骗人,又是好颜色。煤市总管李青开口道:“奶奶乃官家之女,如今接手九爷的铺面,行行商之事,只恐辱没了奶奶。”

林婵道:“我嫁九爷起,便自认下商妇的身份,并不以为耻,何谈辱没。”

布市总管姚广问:“奶奶常居深宅,无行商过往,如何管理商铺,查看帐目,督促我们经营?”

林婵道:“我随九爷南下行商,经其言传身教,后在姑苏城布铺,做了半年掌柜,得唐掌柜倾囊相授经商之法,所谓名师出高徒,我受益匪浅,虽经验不足,还有待磨炼,但该知的行道,已烂熟于心。”

骡马市掌柜冯建问:“唐掌柜可安好?”

林婵微笑道:“甚好呢!”

冯建颌首道:“唐掌柜女中豪杰,有她相授,应差不了。”

李青道:“话虽这般说,但九爷数年打下的江山,亦是我们心血,来之不易,奶奶太年轻,言语过于自信,反显浮躁自大,我心生忐忑。陈珀,此事不可轻率。”

陈珀一声不吭,林婵道:“周公不避嫌疑,尽力辅佐君主,而召公则害怕遭非议,孔圣不避见郑国美人南子,子路则主张避嫌,是以我早知各位管事,对我经商才能存有疑虑,也是人知常情。我效仿周公孔圣坦然面对,并不如召公子路退避。明知你们对我诸般猜疑,仍要前来,只因我觉得,我是九爷的正妻,他不在了,我理应挑起大梁,这是正确的决定,就该去做,至于日后成功失败,时也,命也,运也。更况,九爷生前多将你们夸赞,有胆有谋,忠心耿耿,得你们相助,我如虎添翼,有甚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