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旧事

接上话,先说京城内发生的事。白塔寺方丈福觉,被锦衣卫千户魏寅,捕进北镇抚司诏狱。也未用刑,只是断他水米,五六日过去,福觉表面虚弱,但每日按时打坐念经,甚是规律。

第七日,刑部右侍郎韩秋荣,带吏役来见魏寅,魏寅亲自迎接,韩秋荣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吏部及礼部官儿,请奏皇上,福觉乃礼部考选、吏部任命的僧官,又是德道高僧,常年在皇家寺院宣卷讲经,颇具威望,如今白塔寺主持与众和尚,大开寺门,送面油与门徒、杂粥与香客,一并为福觉请愿,此事影响甚广,锦衣卫本就名声在外,恐引民怨,经皇上口谕,指挥使命我来寻你,福觉嫖妓案,发还刑部调查。”

魏寅听后,说道:“既是如此,我定当遵从,唯有一个要求。”

韩秋荣道:“请讲。”

魏寅道:“福觉入诏狱至今,我还未审过他,可否今日让我审后,再带走?”

韩秋荣想想道:“也未尝不可,但碍于福觉乃佛家弟子,不得用刑,免遭非议。”

他二人,到司衙坐厅,锦衣卫带上人来,头一个是福觉,再带行商上堂,锦衣卫报花名:“你可是焕金珠铺掌柜庄全安?”

庄全安作揖说:“正是不才。”

魏寅问:“你把那日所见详细述来。”

庄全安道:“那日晚间,我宿眠怡花院妓儿月兰房中,三更时分,想要溺尿,见夜壶已满,便出房下楼,院里无人,我站在芭蕉树下小解,忽见一人进来,身穿僧衣,用布巾包头,看地而走,我想哪个和尚这般肆意妄为,胆敢夜行花柳之地,心下起了疑心,偷跟其后,随着上楼,他直接走进花魁棠红的房内,我悄悄到窗下,用簪子顶尖戳破窗纸,往里偷窥,恰见和尚解下布巾,露出正脸,被烛火映的分明,竟是白塔寺福觉方丈,我便急去报官,获在魏千户案下,还望严查。”

韩秋荣道:“商贾之言,岂能采信。”

魏寅不理,只问:“福觉方丈,你怎么说?”

福觉淡道:“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洁,无物堪比伦,教我如何说?我投生佛法,早将红尘俗欲放下,不必自证,皆由官定罢,阿弥陀佛!”

韩秋荣低道:“我有一疑问,这样的高僧,总要顾忌身份,岂会穿着僧服,大摇大摆进出妓院。”

魏寅不答,问锦衣卫:“那花魁棠红怎地不见?”

锦衣卫回道:“昨日还在,今日房中空荡,细软衣裳俱不见,显是出逃去。”

韩秋荣问:“她逃甚么?”

锦衣卫道:“那就不知了。”

魏寅心晓难定案,却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命锦衣卫带庄全安退下,堂上只余他三人,魏寅道:“我听说出家人不打诳语。”

福觉道:“自然是的。”

魏寅问:“十三年前,你在白塔寺做住持?僧官也是你?”

福觉道:“住持没错,僧官倒不是我,是早已圆寂的本慧方丈。”

韩秋荣凝神吃茶,听他又问:“你可见过悟净和尚?他是本慧方丈的弟子,生得甚么模样?”

福觉略思忖道:“见过一面,身高七尺,因常年云游,风吹日晒,面容沧桑。“又问:“样貌有何特征?”

福觉道:“数年过去,印象不清了,只记他被毒死禅房,乃户部侍郎陈显琰主使,其子陈清雇人帮凶,此案牵连众多,刑部早已结案,不知魏千户做何再提起?”

魏寅笑道:“此案又掀微澜,有证物重出江湖,福觉方丈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不染俗世尘埃,是而不知。”

福觉低首不言语,魏寅朝韩秋荣道:“福觉交你了。”起身走了,不在话下。

再说萧云彰进了知府,迳往后院、林婵房来,远见月楼小眉皆无踪,窗寮内灯火闪烁,人影恍惚,他心一提,大步至门前,猛得撩起帘子,帘珠哗啦啦不停作响,林婵在灯下做针指,闻声抬起头来,隐闻酒味,她想,定是去莺歌燕舞之地吃醉了。心底恼,自顾坐着,不起身相迎。

萧云彰见她好好地生气,莫名定下心来,将锦袱往桌上一搁,咕咚一声巨响,闻音怪厚重,林婵忍不住问:“这是何物呀?”

萧云彰简短道:“话本子,你闲时可看!”自去取衣往净房,走到门前,想起甚么问:“好吃嘛?”林婵听不懂,不答应。

萧云彰想,我也是无事献殷勤,自讨没趣,以后再不了。甩帘而出,萧乾候在廊下,支支吾吾:“爷,小的有桩事要说。”

萧云彰脚未停道:“说。”

萧乾道:“小的拎了装包子的袋儿,回府途中,有只野狗嗅到香味,紧随小的后,它十分壮野,凶相毕露,小的恐被咬,弯腰捡石块欲掷撵,不想绊了一跤,包子从袋口,滴溜溜滚出,滚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