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山脉密林,月明星稀,围场内肃静一片,宫人匆匆穿梭的脚步声叫四周气氛显得越发压抑低闷。

营帐内,孙太医正在替褚青绾诊治,外面跪了一地的奴才和禁军。

里头安静只传来些许压抑的哭泣声,是弄秋,她满身都是枯草血迹,自责和担忧让她止不住眼泪。迟春在看见主子的那一刻就吓得脸色惨白,只能强撑着镇定让人打来热水,替主子擦洗脸颊和身体。

褚青绾躺下去时,已经换了身衣裳,她脸颊和手臂都是被擦出来的伤痕,不深不浅的口子,遍布在白皙细腻的肌肤上,莫名让人觉得刺眼。

医女不停地替她一点点擦拭伤口,涂抹药物,待细碎的伤口收拾好,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女子昏迷不醒地躺在床榻上,身姿那么单薄,仿若一张纸,轻易可以戳破,她脸色苍白得仿佛要消融在这夜色中。

帐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胥砚恒抚过她脸颊上的青丝,手底下的肌肤冷凉,这一刻,胥砚恒清晰地认知到,但凡当时禁军赶到得晚一点,或许他也再见不到她了。

他甚至不敢轻易碰她的脸,他望着那几道擦痕,狠狠皱眉,只觉得格外不顺眼。

淑妃和容昭仪等人得到消息,也坐不住地赶了过来。

容昭仪只往床榻方向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出声安排宫人,她心底也提着口气,玉露来报时,说胥砚恒赶到时,谢贺辞也在当场。

谢贺辞疯了么?

褚青绾已是天家之人,谢贺辞和她再见面,不过是给彼此找麻烦!

许久,孙太医终于收了手,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恭身禀报:“皇上,瑾婕妤是惊吓之余又被摔下马背才会昏迷,今晚还是需要有人看守,以防瑾婕妤受惊后的发热。”

这话一出,有人欢喜有人忧。

容昭仪握紧了手帕,褚青绾昏迷,便只有她一人有管事之责,她正要站出来询问弄秋,胥砚恒已经先她一步发问:“摔下马背?”

他声音平静得好似没有一点怒意,但细听下去,却让人隐隐察觉到一股风雨欲来的冷意。

容昭仪呼吸微滞。

弄秋已经跪了很久,她狼狈地擦了一把眼泪,她眸中有恨意:“皇上,一定是有人故意谋害我家主子!”

她的话过于斩钉截铁,让一众人听得心底咯噔了一声,谁会害褚青绾?左右不过是这群妃嫔。

这几日是狩猎,乃是朝中盛事,妃嫔相残传到朝臣耳中已经是丑闻。

遑论褚青绾现在昏迷不醒地躺在这里?

弄秋这话一出,其余妃嫔立时意识到今日一事不可能草草收场。

淑妃的视线终于从胥砚恒身上收回来,没人知道她握紧了手帕,她进来到现在,胥砚恒都不曾看向她一眼。

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褚青绾身上。

人和人总有比较。

人人皆知她得宠,她也只能握住这份恩宠,于是,她比谁都在意她在胥砚恒心中的位置。

胥砚恒的态度让她隐隐感到些许不安,再听弄秋的话,淑妃不由得耷拉下眉眼,她语气不明:“狩猎出现意外是在所难免,你这奴才怎么敢确定瑾婕妤就是被别人所害?”

弄秋现在正是应激的时候,对谁都存有怀疑,听到淑妃的话,她忍不住地看向淑妃,她擦脸扯唇讽笑:“奴婢和主子本来是好生生地在狩猎,但四周猎物聚集得越来越多,主子察觉到不对,下令立即撤回,奴婢和主子正要归程时,马匹忽然受惊,那头猛虎也是那个时候冒出来的,如果不是主子果断机敏,恐怕难逃一死!”

“现在想来,一切早有预兆,这些猎物就好像被什么吸引过来的一样,此等情况,淑妃娘娘还觉得是意外吗?!”

淑妃皱眉,被一个奴才质问,她心底自是不爽快的。

但瑾婕妤刚绝处逢生,她的奴才情绪激动是理所当然,她如果计较,反倒显得她小肚鸡肠。

胥砚恒听到这一处,脸色越发冷下来,他语气越发平静,也越发让人心惊肉跳:“一切端倪都是她亲自发现,朕养你们这群奴才有何用?”

帐内一静,数个宫人砰得一声跪下来,浑身瑟瑟发抖,却不敢求饶。

胥砚恒到底记得他赶到时,弄秋护在褚青绾身前的一幕,这股怒意不至于朝着弄秋而去,但对剩余宫人,却是实打实地厌恶起来。

但现在要紧的不是处置这群奴才。

顾修容听到现在,不禁想起了什么,她脸色有些许的古怪。

褚青绾的一切事务都是迟春亲自操办,胥砚恒看了迟春许久,到底是收回了视线。

如果她内部没有问题,那么——

胥砚恒冷声问:“她今日碰了什么东西,见了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