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考究雅致的皮鞋踩在黑褐色的泥土上,形成强烈的压迫感,男人西裤笔直,身材优越,白衬衫挽起,露出一段冷白遒劲的手臂,正持着水管浇花,单沐在夕阳下的一个背影,就教人无限沉沦,只是,置身于灿烂炽烈的向日葵地里,莫名孤高寂寥。

萧思南夹着文件悄声走近,不敢惊扰。

“萧小姐好。”男人矜冷出声,依旧背对着她。

“谢总好兴致,花也养的这般好。”萧思南职业惯例恭维。

不知触了哪片逆鳞,男人不说话了,浇花声也停下了,水喷洒在空中的弧线骤弯,濡湿白衬衫的腰侧,劲瘦有力间,隐隐映出一片绚烂的图腾,隔了远,看不清。

西山麓午后的阳光炽热,长空明蓝如水,广阔的向日葵地里小蜜蜂嗡嗡,金黄的花瓣随风飘了很远很远。

良久。

男人放下水管,转身。

“早就败了,这辈子都不会开一次花。”

他们之间,没有结果。

他心中唯一的那株向日葵,早就死了。

至少在这一世。

萧思南定在原地,不敢说也不敢问,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还是王姨端来了水果和冰饮,谢星沉洗完手,在凉亭边朝她抬首示意,她才连忙过去。

真年轻啊,明明比她还大三岁,颜值和身材放娱乐圈直接杀爆,比之前采访的一水的男明星不知道有魅力多少,萧思南一正面见了谢星沉,就这样觉得,随后的谈话中,更为其气度所折服,这是一个学术型的企业家。

萧思南简要介绍完本次采访,觉得谢星沉并不像传闻中冷硬,反而随和,便合上文件,得寸进尺起来:“谢总,到时候采访为了节目效果,可能会问您一些私人问题,您可以应机回答一下吗?”

“嗯。”谢星沉淡淡点头,盯着萧思南,脸上没什么情绪,“我可以答应采访,时间安排是?”

“这是我们台的荣幸。”萧思南微笑,“只要谢总想,随时都可以,我们优先为您安排。”

谢星沉沉吟片刻,抬眸:“到时候会有很多人看到吗?”

萧思南一愣,对这个问题倒是意外,按理之前拒绝一切采访,谢星沉并不是沽名钓誉之人……还是拿出职业素养:“我们台知名度很高,这又是谢总首次对外公开采访,相信在新闻界一定会造成一场不小的地震。”

“安排在10月24日吧。”

“合作愉快。”

萧思南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能拿下采访,高兴伸出手。

谢星沉没接,随意往藤椅上一靠,淡淡盯着她。

萧思南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目光,并不是带有意味的打量,而是单纯的审视,像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怀念另一个人。

谢星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你长得很像你姐姐。”

萧思南十分意外,顿了一会儿:“谢总认识我姐姐?”

谢星沉收回目光,飘忽着:“故旧。”

萧思南想了想,说:“不知谢总说的是哪位,说起来,我确实有一个亲生姐姐,可惜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车祸去世了……”

再抬起眸,谢星沉已经起身走了,鼓起的白衬衫随着穿堂而过的风掠进门内,虚幻的像浮屠的一刹。

“萧小姐回见。”

-

谢星沉一走回房间,立马倒在了地上。

他捂着膝盖,眉头皱起,钻心刺骨。

“铃铃铃——”

电话突然响了。

谢星沉强忍着,摸出手机,一看,是段锐。

“喂,我组了场球,缺个人,快来。”

谢星沉苦笑了下:“你也没把我当个人啊。”

“矫情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前几年你还在美国帮被抢的路人追包。”

谢星沉不说话了。

他知道的,他这双腿治不好的。

有时候他可以像一个刚强高大的巨人,甚至比烧伤前状态还好,有时候一瞬间就刺痛的受不了要倒下,回到那个流星漫天的夜晚,周身灼热难耐,目之所及都是火海,找不到出口。

伴随着季节性偶发,有特定的过敏源,又何尝不是一种躯体化。

像一味慢性毒药,经年累月,一寸寸噬心入骨,他像一个抱残守缺的瘾君子,为她。

可倘若他真的忘了她,他会死的。

这双治不好的腿,他要带一辈子,记一辈子。

谢星沉艰难撑起身,找到床边的轮椅,坐上去,滑到桌前。

将手机搁到桌上,开口:“我接受采访了。”

那头段锐叹了口气:“你何必为难自己。”

谢星沉笑了:“伤口被凌迟,对比血淋淋剥开,哪个更痛快?”

“……都够疯的。”

谢星沉心情好地扬起眸,拉开抽屉,立马躺着一张旧照片,还有一个草莓发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