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7/11页)
“不可,这个时辰唯有迷路是最合适不过的理由,旁的都站不脚。”江见月当即回绝,“这场局中,师父不可提前出现。我需留他做更重要的事!”
“罢了,我们先回吧!”她也不急,从容安抚夷安。
夷安这会已经重定心神,挑眉道,“我腿也麻了,先缓缓,你随你师父先回!”
她一人也可以前往,依旧可以迷路。
“那阿姊注意安全。”船泊止歇,小公主了然夷安之意,出舱上岸。
穿过夜色迷蒙,一只染了水月霜色的手堪堪出现在眼前。靛青云纹广袖风中微摆,雪中春信缓缓弥散。当是在这风中侯得久了,冷香时续时断。
“可尽兴?”没有容她抓上袖角,只见竹节骨指翻转间隔衣握住她皓腕,玉山高屹的身形踏近而来,撑住她身形,“腿麻了?”
“阿姊才腿麻,她都出不来,让我们先走。”小公主嘴硬,拖着步子上马车,一坐下便捶打小腿,吩咐车夫动身。
“不侯一侯翁主?”苏彦蹙眉,“这处离建章宫甚远!”
公主弯着腰,改敲为揉,嗤道,“阿姊又不似我,这般容易疲乏。我们莫误她良辰!”
苏彦闻“良辰”二字,回过味来,这是佳人有约。心道,陛下的这桩联姻,竟当真结出了良缘!如此,于公于私都甚好。
这一日从长安皇城奔来上林苑,又游船这般久,江见月早累了,一上马车没多久就上下眼皮打架睡了过去。
她依稀记得合眼前,自己卧在了厢榻上,苏彦坐在足边给她按揉发酸的小腿,不知如何这会醒来,自己却枕在了他膝上。
“到了。”苏彦将窗帘落下,转过头来示意她起身。
江见月揉了揉惺忪睡眼,趴在窗口望去。
见黑蒙蒙一条道,浅薄月光铺路,零星两盏灯烛斜挂在远处斑驳的宫墙上,勉强映出“宁门”两字,投下数个守卫身影。
“怎来了西侧门,距双阙台还有一段路呢!”
“下来吧,我背你回去。”苏彦给她裹好披风,先出车外侯她。
小公主轻声道,“我腿不麻了。”
苏彦道,“师父知道,不为这个。”
车帘半卷,男人转过身去,弯下腰。
小公主看他俯身屈膝模样,听他低柔嗓音催促,不由泪湿眼眶,只听话融进深浓夜色,伏上那宽厚又温暖的肩背。
苏彦并没有去西侧门,而是绕道此处,走了一条更荒芜的路。
没有侍者随从,没有星月微光,只有他背着她,让她拎一盏他早早备好的灯,慢慢前行。
这一晚,在建章宫城楼,他跪送圣驾,起身的一刻见眼前场景,心生痛意。
帝有四子,二子被一抱一牵手,幼女也有人拥入怀。剩他养大的姑娘,无人问便也罢了,却还要被令抱其幼妹。
一句“不愧是长姐”的赞誉下,无人再见她硬撑的背脊,用力呼吸起伏的胸腔,和埋首湮没在夜色中的苍白面容。
只剩她抬眸时温顺又得体的笑,藏尽一颗对亲情渴望的心。
所以,今夜他上了游船制图,侯在岸边接她,走一段无人发觉的夜路,如同多年前在抱素楼中一般,哄她慰她。
告诉她,有人爱她。
聪明的孩子,提着心爱的灯笼,在华灯宽道即将出现前,贴在他肩头问,“师父,你会一直这样偏爱我、守着我吗?”
就要拐道入明途,男人止住脚步,“会的,师父不仅希望你平安,更希望你肆意快活!”
她将整张面庞都贴在他背上,眼泪滴入他脖颈,细软的臂膀环在他胸前,看他如玉无瑕的侧颜,“我会的!”
*
我会的。
江见月应了苏彦,便当真肆意。
一如这年二月,她应了他会开心的,半年多里,苏彦便当真多番见她杏眸生光,笑靥明媚。
这会是秋弥第一场,在兰天山处,狩猎的宗亲权贵,公子王孙皆纵马飞箭,驰骋在山间林中。
天子的四位子嗣亦全部参与。
其中雍王和荣嘉公主都是与亲卫同乘一骑,打马在兰天山脚一带,由同行的狩猎者射来大雁、兔羊等小猎,他们只需持在手中或伸指方向即可。
毕竟雍王才四岁,荣嘉公主不过六岁,敢这般入围场,亦是勇气可嘉。
而安王则不同了,他九岁尔,正儿八经学骑射已近三年,纵是射不到猎物,他亦不要与人同乘。只单独骑一幼马,举一张特制的弓,由侍卫专门给他驱来猎物,挺背夹马,引弓搭箭而射。虽箭法不是上佳,十中二三,但也算可贵。
而天子长女端清公主,今十三,已是可谈婚论嫁的少女,文武皆师从名门,这厢随恩师狩猎于深山茂林中。
白骑银鞍弓万石,红衣飒沓如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