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6/14页)
正在车厢内巡查的汪新,听着姚玉玲的声音,心里的某个角落像是被打开了,仿佛是蒲公英,落在了它该降落的地方。当有乘客向他确认是不是自己时,他笑着点点头,这是群众第一次对自己的肯定。
不过,这个当口,还不是两个人激战辩论的时候。乘客接连不断地上车,马魁跟汪新搭过几句话后,左右帮忙,两只手就没闲着,汪新自己也陷入了忙碌当中。
关于案件,关于汪新,姚玉玲声情并茂地讲述,内里无比激动,绘声绘色:“失主急坏了,求助乘警汪新。此时,火车快到站了,要是小偷下了车,那丢失的包就不好找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乘警汪新沉着冷静,迅速破案,为失主找回了皮包,挽回了损失。乘客同志们,虽然,我们的乘警办案经验丰富,很能干,但是,你们也要提高警惕,一定要看护好自己的东西,以防再次出现类似情况……”
直到乘客上车完毕,有了片刻的空闲,马魁问起汪新:“为什么当乘警?”
姚玉玲娓娓道来:“案情经过是这样的,乘警汪新同志,在车厢巡查过程中,有人报案说丢失了上海牌皮革包……”
“打小就喜欢当警察。”
火车一直向前,姚玉玲的播音声不断传来:“大家好,我现在播报一条发生在本次列车上的新闻。在刚刚过去的三个小时内,本次列车的乘警,汪新同志破获了一起盗窃案……”
“是吗?我咋没看出来?”
大地领悟着一切,活着的与死去的,只剩风吹而过。风扫过原野,原野只剩一缕风。
“凭啥让您看出来?”
蒸汽机车奔驰在春日的原野上,原野缄默不言,在路途上的人,只看着这一片原野,自问自答。
“你光屁股蛋那会儿,我就见过你,翻墙上树堵人烟囱,给你爸气得直冒烟。他还跟我说呢,要不好好收拾你,早晚得进公安局。嘿嘿,还真进公安局了。”
这时,姚玉玲请示老陆,想把汪新破的案子播报出去,希望能引起乘客的注意和警惕。这件事儿,于公于私,合情合理,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情。老陆琢磨片刻,点头同意了。姚玉玲忙让汪新给她详细地讲破案经过……
“这些事儿,您都知道?您跟我爸很熟?”
“陆叔,有您在,我哪敢翘尾巴,夹得紧紧的呢!”汪新说着,还真有点夹尾巴的模样。老陆看着,笑出了声音,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还能摸不清这小子?不过,孩子还真是长大了,老陆连番感叹:“岁月不饶人,只见孩子疯长。”
“何止是熟啊!回去问问你爸,就知道了。”
老陆一番感慨:“小汪他爸,那是个大能人,这就叫‘虎父无犬子’。小汪,你可别骄傲,小尾巴得按住了,别翘到天上去。”
汪新有一种感觉,一提到自己的老爹,马魁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甚至,马魁叹气的声音里,都夹杂着听不透的心声。他的这位师傅,和他的亲爹之间,有着汪新所不知道的纠缠。像是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又像是一起肝脑涂地过,究竟是一个真相的悲苦,还是一个谎言的炽热,又仿佛是一个空白,抓不住,描不上。
蔡小年的话,汪新认同:“没点贼心眼,怎么抓贼?”
马魁盯了汪新几眼,拍了拍汪新的另一只胳膊,说:“跟我干,得小心,万分小心!”说着,就走开了。汪新望着马魁的背影,哼了一声。马魁回过头问:“什么动静?”
蔡小年附和说:“看不出来呀!汪新,你这贼心眼还挺多的。”
“鼻子痒。”说着,汪新赶紧揉弄鼻子。
听了汪新一席话,姚玉玲夸道:“不愧是警校毕业的,脑子就是好使。”
对于这位师傅,汪新觉得还是少招惹。本来,不打不相识,听着还不错,可惜现在看来,他们师徒,都想朝对方伸手,斩了对方的手爪。
“这还不简单,失主丢了东西,肯定得找,还会报警,小偷肯定急着下车。可是,他做贼心虚,看见站台上有警察,肯定不敢下,那我干脆给他让条道。他看见警察走了,再加上玉玲姐多报了几遍发车预报,那小子一心慌,想着赶紧下车溜。心里有鬼的人,走路都跟旁人不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来,剩下的事儿,就好办多了。”
蒸汽机车在夜幕中前行,经过春日的原野,奔赴没有星星的夜。黑的夜,夜的黑,这都是夜晚要表达的全部。
“哟,还挺谦虚呢!哎,你是怎么把那小子从人堆里揪出来的?”蔡小年实在好奇。
车厢里,随着夜深,乘客们开始犯困。人挤着人,人贴着人,各种睡姿,千般模样,都在这旅途上一一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