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卷 此间有真意,欲辩已忘言(第45/101页)

只不过,她已不记得,此刻三楼的灰烬里,是他八年的“今天甄意没有回来”。

她也不知道,他何止是“神魂丧失”,何止是“行不成。不语亦不食,肌革锐减”。

甄意低下头去继续看书,看着看着,扑哧笑出声:

“这婴宁好可爱,书生拿着她干枯的花枝去见她,以示初见后思念至今,没想婴宁说,这小东西有什么值得珍藏,你要喜欢,‘当唤老奴来,折一巨捆负送之’。哈哈,太可爱了。”

言格眼中亦浮起淡淡的笑意,说:“我非爱花,爱拈花之人耳。”

听他说书生的话,甄意歪着头笑,顺着书中婴宁的话回应:“葭莩之情,爱何待言。”

言格却沉默了。

书房里一篇静谧。

甄意见他不和自己对话了,抬头看他,灯光下他的眼眸深邃,情深似海。

他缓缓道:“我所谓爱,非瓜葛之爱,乃夫妻之爱。”

甄意心一磕,咚咚直跳,莫名觉得他不是在背书,也不是在配合她玩闹,而是在……表白?

她声音轻了下来,看一眼书,问:“有以异乎?”

“夜共枕席耳。”

甄意心跳全乱,篇章后面那句“我不惯与生人睡”却是说不出口的。

不知为何,在他此刻笔直而柔软的目光里,她竟脸红心热了,垂下头,轻轻讲:

“言格你不是生人。”

狂风细雨的夜里,屋内一室暧昧。

甄意心绪颠簸不宁,再也无心思细看,翻到后一页,看见一个名字。

言婴宁。

是言格的字迹,却看得出是多年前所写,笔迹还很稚嫩,应该在中学时代。

“言婴宁?”她疑惑抬头,“这是谁?”

“我们女儿的名字。”

甄意心内一震,茫然地睁大眼睛:“怎么突然说这么不像你的话?”

“甄意,”他轻轻道,“我在向你求婚。”

风雨飘摇的夜里,古老的书房中灯光温暖朦胧。甄意捧着三百多年前的《聊斋志异》,怔怔立在原地。她全然没料到言格会向她求婚,更没料到他这样的心思其实藏了九年。

九年前,他在泛黄的古籍书页上写下青涩的“言婴宁”。终有一天,他要带着喜欢的女孩儿来他家里,给她讲他在三百多年前的书里发现了和她一样纯真爱笑的女孩。

于是,他给他们的孩子想好了名字。然后,用一个名字向她求婚。

此刻,长大后的少年就站在她面前,眉目如画,因紧张和害羞,脸颊微红。

甄意眼睛湿了:“我以为会是我向你求婚。”

他目色隽永,缓缓道:“这世上,我只喜欢两样东西,星空和甄意。一样因为你,一样就是你。”

她的眼泪吧嗒吧嗒砸下来,脑子里竟空空荡荡,什么也不能想。

他等了片刻,见她只是流泪,问:“甄意,你答不答应?”

“当然答应!”她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激动得发抖,“我只是太意外,怎么会这么突然?你吓了我一跳。”

他迁就地弯下腰身,搂住她,诚实地回答:“也没什么可犹豫的。”朴实无华的一句话叫她泪崩。她又哭又笑。十三年了,终于走到一起。所有的一切到这一刻,都值得了。

她心中幸福满溢,踢掉鞋子,赤脚踩着他的脚,在袅袅的风里拥着他旋转起来。

“言格,你以为夫妻之爱是什么?”

他缓缓道:“我以为夫妻之爱,便是信你,敬你,守你,护你。”

她心里又是温暖。

“我所谓爱,非瓜葛之爱,乃夫妻之爱。夫妻之爱,夜共枕席耳。”轻吟几遍,心中便起了涟漪。她扬起头,黑湛湛的眼里盛着烛光盈辉,望住他,柔柔又缓缓:“言格?”

“嗯?”

“我想要……夫妻之爱。”

他身体绷了一下,是紧张的。半晌,轻声应允:“好。”

他绕去自己的腰身后,执起她的手,她轻轻一挣,歪头靠在他肩窝,喃喃地说:“言格,我喜欢这里。”像《赎罪》一样,在图书室。

他稍愣,她已松开他,解了浴袍上的腰带,白色的袍子滑落脚边。她只着一件衬衫,洗完澡了从他衣柜里偷来的,露出修长匀称的腿。

衣衫半解,肤若凝脂。

她轻轻咬唇,眼眸盈盈看着他,踮起脚尖,软糯地说:“言格,我想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