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那个毁了我们的女人 The Woman Who Destroyed Us(第6/12页)
都是亨利,他就像帽贝吸附着岩石一样紧抓着这事不放,张口闭口提的都是DBS植入物,每次吃饭时都滔滔不绝地向麦琪讲述关于DBS植入物的最新研究,劳拉给他的新想法,用不容置疑的逻辑解释着每一种让他的大脑接受扫描的方式。
然而,麦琪还是不同意。有一天,亨利的声音变得平静了,他说:“妈妈,求求你了,我想做这个。”
对麦琪来说,做父母并不仅仅意味着无条件地爱自己的孩子,也意味着必须尊重他。因为他已经长大了,她总是告诉他,在他的治疗上他有话语权和选择权。她对自己说,她必须做到这一点。他是对的,不是吗?获取更多的信息并没有什么坏处。
选择性植入DBS比治疗性植入DBS更有争议,例如在整形外科手术中,修复腭裂或身体创伤的人,在手术后不会受到任何非议,但那些选择重塑鼻子或乳房的人,别人总会对他们指指点点。
立法者的观点是禁止选择性植入DBS,不管成功与否,都因为同一个原因:恐惧。在这个社会中,对重新编写大脑的恐惧已成为常态,而不是例外,或者,它会加剧有些人的贪婪或掠夺性。选择性植入DBS的支持者在他们面前据理力争,他们的观点通常都是关于自由意志和自决的,认为这和通过冥想、治疗或努力工作来改变自己的大脑没有什么不同,这些行为的结果都可以被认为是“思想上的转变”。
但我认为,劳拉洞察了他们所有人的真实想法,在那篇有些病态的新闻评论中,她“澄清”了所有的指责。她受到质疑,大家担心她的倡导和研究将把整个世界变成一个全是改造大脑的社会,所有人都在改变自己的大脑,成为他们想成为的人。
“这个世界会有什么问题?”她说。
我们这些反对的人都不害怕新技术,只是害怕未来的模样。
“我把这篇文章称为‘超人类主义’。”维多利亚说。
四个月之后,她和麦琪的瑜伽课程结束了。她们喝了很多次咖啡,谈到电影、博物馆和海滩旅行。在麦琪完成越来越希望渺茫的目标之前,她担心会意外撞见劳拉,被她认出来。但劳拉工作很忙,只能参加几次聚会,那几次麦琪假装生病就好。
麦琪仍然不知道劳拉的大脑数据在哪里做备份。毕竟,闲聊中谈工作是一件很难的事。但是,和维多利亚待在一起挺开心的。麦琪有时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像这样的真正的朋友,她们可以因电视节目中的女演员争论,或是在生日那天出去喝杯玛格丽特酒。一点都不复杂。
真希望这是真的。
麦琪一直在问维多利亚的艺术作品。人们总是喜欢谈论自己,特别是那些默默无闻的先锋艺术家。她告诉维多利亚,她想去维多利亚的下一个展览,维多利亚看起来很惊讶,但很满足。
现在她们站在一幅画前,这幅画挂在展厅西南角,一个抽象的人体躯干雕塑,有着飘逸的头发,后面是蓝色和绿色的阴影,当麦琪走近时,她发现了闪着银光的鱼。
“超人类主义”,维多利亚说过。
“这不是我理想中的名字,”麦琪说,她喜欢这幅画,但不喜欢这个名字,“我想它可以叫‘美人鱼’。”
维多利亚笑了:“人们对‘超人类主义’的看法很狭隘。比如,他们会画半机械手和机械手,你可以把一个喷火器拧在上面。”
“我们现在有机械的眼睛,”麦琪说,“我觉得没人会认为那些人是半机器人。”这已经是一种公认的医学技术,是下一代的假肢。麦琪不想反对,以免让维多利亚觉得有用的医疗技术会带领人类走向深渊。
“哦,我知道。我只是觉得——一切都是这样的,不是吗?如今,我们即将步入新的时代,它不是火焰喷射器和铬头骨,它是……人性的自然延伸,是我们从未想象过的维度与我们的日常生活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就像没有人能够预测智能手机和社交媒体将会成为我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而不是那些我们每天讨论的高等科技。”她又笑了起来,“上次,一位艺术家试图阐释我的艺术。我知道我应该做得更好。”
“不,这已经很好了。”麦琪说,“你妻子的工作,我知道,应该对你影响很大。”
“是的……她对我影响很大,在很多方面。她所面临的道德和技术问题是我艺术作品的主要灵感之一。”
“前几天我看到她在你的留言墙上贴了一篇关于DBS植入物的帖子。”她们已经是好朋友了,这不算侵犯隐私。“你说她在工作中面临了问题?我是说,我看过一些关于她的文章,她看起来总是那么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