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九六五年的北京江湖(第11/14页)

没有人注意他们。北京小胡同里的半大小子们都是这么闹着玩的,玩得低级、野蛮,大的欺负小的。

14

白脸又去找神医买烟土膏子。这东西还真他妈的能止疼。

神医把白脸和大疤瘌让进屋,自己伸出脑袋向门外四处张望了一阵,才把屋门紧紧关上。让座、倒茶等一番客套之后,他撩开帘子进了里屋,抠搜了好大一会儿,才拿出黄豆粒儿大小的一块烟膏子:“就剩这么些了,还是解放前的存货呢!”说完,他开始给白脸把脉。据说,他把脉,不仅能知病,还能知命。

“兄弟,”神医的眼睛朝天眯缝着,一副知晓过去未来的架势,“你命犯太虚,太虚属阴,女人是你的克星。”

白脸笑了笑。

神医瞄了白脸一眼,接着说:“病从女人起,命随女人归。小兄弟,你的脉象弱而急、躁而狂,来势凶而去势拥。峰起如频鼓,潮落似箫笛,眼下,你就有大难呐!”

白脸有点儿惊慌,忙说:“先生神算。不知还有救否?”

“难,难啊!”神医摇头,作欲言又止状。

“先生是一代名医,还请您施手搭救小可则个。”白脸一脸虔诚。

“用兵宜奇不宜正,用药亦是同理。当年刘伯温祖师传下一法,可治此症。传至我,已是第三十八代了,不过……”神医深感为难地说,“遵先师嘱,此法从来都是秘不宣人的。”

“先生如能治好小可的疾患,自有厚礼酬谢先生的一片慈心。”

大疤瘌拿出一厚叠五元票子放在医案上。

神医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好吧,算你命不该绝。不过,这位兄弟……”他用下巴点了点大疤瘌。

大疤瘌知趣地退出门外。

“附耳过来。”神医极神秘地凑近白脸的耳边,说,“病从女人起,还须女人治。男女交合,泄阴归阳。你须在三个月内,交合一十八名处女才可得救。”

“小可谨记了。”白脸立起身,抱拳作揖。

“且慢,此法不是自然可为。与之交合的处女,须先施以医术,令其敛阴而养阳。当年刘伯温祖师……”

“怎样施以医术?”白脸问。

“老朽可略施薄技,使其门户洞开,以为纳阳之所……”

话未说完,神医突然感到自己的生殖器似乎被一颗重磅铁锤猛撞了一下,他的身子一下子弯成了弓形,像一只煮熟了的大虾。

他的睾丸被撞碎了。

白脸儿把右膝从神医的两腿之间抽出来,让他绷得紧紧的身体缓缓地溜到地上。

“老王八蛋,快说,烟膏子藏在哪儿?”

15

土匪见到小六子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六子被打得遍体鳞伤,捆在太平湖边的小树上。那条唯一遮身的脏裤衩,连同掖在裤衩里的钱早就不翼而飞了。

土匪看着地上那具瘦小的身躯,皱了皱眉,对簇拥在他周围的玩儿主们怒喝道:“把人打成这样子,你们还算是人吗?”

他脱下自己的白府绸衬衣,给小六子披上。有人扔过来一条长裤,双面卡的,八成新。小六子哭着,穿上了。

土匪把六子带回自己的家。瘫子的寡妇见到这个瘦弱的少年,心疼得不得了,赶紧烧了一大锅水给他洗了澡,又做了一大碗鸡蛋煮面条。看着六子狼吞虎咽地吃着,她说:“要是让你妈看见了,还不得把她心疼死?”六子放下饭碗,趴在桌子上哭了。

“您这是怎么说话的呢?他三岁的时候就没有妈了。”土匪埋怨着母亲。

“啧啧,这孩子真命苦。孩子,快别哭了,面条都凉了,你要是不嫌弃,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

小六子哭得更伤心了。

第二天,土匪送走了小六子。临分手时,他拿出了一百元钱,说:“这是你昨天出的那份货,九十元,我给你凑成个整数,你的手艺不错,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小六子又想哭。

“你回去以后告诉白脸,按规矩,南北城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扰。以往,是我们的不对,大家结下了碴口( 结下仇隙 ),但是打来打去,两败俱伤,对谁都没有什么好处。

“你带个话,就说我们这边想和他和解。他要是实在想出出气的话,大家约个地方,也让他照样给我一刀。”

小六子抹着眼泪走了。

傍晚,六子回到了他和白脸的匿居地——一所小学校的锅炉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