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忽闻情海生波浪又见伊人送药来(第7/9页)

只听得云璧继续说道:“谷女侠说她要到马萨儿盟去,据说那是在阿尔泰山山脚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谷女侠知道我爹爹曾到过阿尔泰山一带,所以来向他探听那个地方的情形,另外她又要打听一个人。”

江海天道:“她打听的是什么人?”江海天本以为谷之华定然是查访他师父的消息,哪知云璧答道:“她打听的人没有名字。”江海天诧道:“怎么没有名字?”

云璧道:“她要打听的是北方武林中新出道的本领最强的少年豪杰。她因为我爹爹熟悉北道上的各路英雄,是以特地来向我爹爹查访的。”江海天道:“那是谁呢?”云璧道:“我爹爹说了好几个黑白两道的后起之秀,她一听都不是。”江海天道:“她怎么知道不是?”云璧道:“她说她所要查访的人乃是个十七八岁武功极好的少年,我爹爹所说的那几个人,最年轻的也过二十岁了。”

江海天“哦”了一声,心中顿然明白。想道:“原来她是要查访莲妹的哥哥。只因她不愿泄漏莲妹的身世之谜,所以对云老英雄也未曾详言。”

云璧继续说道:“谷女侠和我爹爹每天都在谈论塞外各地的风俗民情,山川地理,以及武林中的人物情形。做小辈的不便去打扰他们,我的哥哥便乐得寸步不离地陪着那位谷姑娘。”

说到这里,云璧又笑了一笑,再往下说道:“那一天,他们也正是在这荷塘旁边,谷姑娘腰上也是系着这条手绢,我的哥哥也是像你这样,赞手绢上的莲花绣得好看……”她一连说了三个“也是”,这才蓦然想起这岂不是把江海天比作她的哥哥,而自己则是那位“谷姑娘”了,她脸上的红晕本来已经褪了,这时不觉又红到了耳根。

江海天心道:“女孩儿家真是动不动就害羞,她说的是她哥哥的事情,也会面红。哎呀,难道莲妹和她的哥哥还有不堪言说之事?”江海天哪里知道云璧不是为了她哥哥的私情,而是为了自己心中的秘密而面红。

云璧轻咳一声,掩饰了她的窘态,往下说道:“谷姑娘倒很大方,她把手绢拿了出来,说道:‘这是我自己绣的,还好看吗?’我的哥哥可好笑了,他的脸红得就像熟透了的柿子,期期艾艾地说道:‘好看,好看……好香,好香……比池子的莲花还好看,还要香……’”她学着她哥哥那日说话的神情和语调,江海天也不觉给她逗笑了。心里却又想道:“你只知道说你的哥哥,你的脸虽然还不似熟透的柿子,大约也差不多了。”

云璧笑了一会,继续说道:“那时恰好我也在场,我便说道:‘谷姑娘,我哥哥很欢喜你这条手绢,你就送给他吧。哥哥,我替你开口讨东西,你不会怪我多事吧?’我哥哥既不敢承认,又不敢否认,更窘了。谷姑娘笑了一笑,却拿出两方手帕来。”

江海天道:“你哥哥只要一条,她送够了两条么?”云璧“噗嗤”一笑,说道:“送东西只是一种意思,你当是当真拿来用的,多多益善么?”江海天道:“哦,我明白了,有一条是送给你的。”云璧笑道:“不错,你终于明白了。”

江海天心想:“这有什么难猜,既然不是两条都送与你的哥哥,那当然是每人一条了。女孩儿总是欢喜把小事都说得十分紧张,十分郑重。”其实江海天是到了此际,还未明白云璧所说的那个“意思”,因为他听得出神,一直把心思放在谷中莲上,是以根本就忘记了刚刚云璧说要送手帕给他的事了。

只听得云璧带笑说道:“她拿出两方手帕,便向我笑道:‘一方手帕,值得什么。既然你们欢喜,便请收下吧。’你说,我是不是沾了哥哥的光?”江海天傻里傻气地问道:“她是望着你笑吗?”话出了口,才忽地感到问得“愚蠢”,问得“无聊”。但不知怎的,他听说谷中莲是向着云璧笑,心中便似安慰了一些。

他的问话,逗得云璧又是“噗嗤”一笑,说道:“她向我笑,即是向我的哥哥笑。我只是陪衬的,因为有我在场,她不好太着痕迹,所以也送了一方给我。你想,她肯把汗巾送给一个男子,而这个男子,又并非是像你对我一样,有救命之恩的,这样的交情岂不是很不寻常了么?”

其实正是云璧自己不愿“太着痕迹”,话中有话,意思是说:“如果是我送给你,你就别要误会。”当然,就是这暗示的说话,也只是一种掩饰,也不能完全从正面解释,信以为真。但江海天连第一重意思也未懂得,更不要说第二重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心事总是极为曲折,既怕她欢喜的人知道,但同时却又怕他不懂。这种矛盾的心情,只有过来人才会明白。

另一方面,同样的事实,也可以有各种不同的解释。就拿谷中莲送手帕与云璧的哥哥来说,云璧就是以自己心意来代替谷中莲解释,说成是谷中莲欢喜她的哥哥,而她不过是沾了哥哥的光而已。但倘若从另一方面解释,也可说是云琼沾了他妹妹的光,谷中莲为了怕他难为情,所以兄妹都送,这样处理正显得落落大方。当然,到底是哪一种意思,只有谷中莲自己方能够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