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苏醒之卷(第29/43页)

魏征当初是李建成手下。当初魏征见李建成与李世民兄弟势成水火,屡次向李建成进言,要他先发制人,但李建成一直都不听从。玄武门之变后,李建成与李元吉都死在那一场兄弟相残的厮杀中,魏征本以为自己作为建成余党,必将受诛,没想到天子即位后不念旧嫌,对自己大加重用,他对李世民也极为感恩。听李世民旧事重提,他不禁身体都颤抖了一下,道:“桀犬吠尧,情非得已……”

“朕不是要怪罪你。你在建成手下多时,对他了若指掌,承乾真的已变成建成了么?”

魏征又怔了怔。他知道现在自己的话将要决定承乾的生死了。陛下自是明主,但这个明主同样有着冷酷无情的一面。就算承乾是他亲子,事到临头,也绝对不会容情。他顿了顿,不无犹豫地道:“太子样貌无异,但口气、神态都与隐太子一般无二。臣以为,太子或有心恙……”

“一个疯子也不能成为天下至尊的。”李世民重新回到座上,自语似的喃喃说道。他忽地抬起头,眼里已带着一股杀气,道:“玄成,今天的话你可曾向別人说起过么?”魏征不禁又微微一抖,道:“不曾。”

“这些话,你就当不曾听过,也不曾说过。”

“臣遵旨。”

看着魏征恭恭敬敬地退出书房,李世民一下瘫坐在胡床上。这张胡床很宽大,可这时却让他觉得那么狭窄。

李淳风说的那件事已让他大为吃惊,而魏征方才所说的这件事更如一个晴天霹雳。在贞观十二年春天的这一瞬,这个现年四十一岁的千古一帝突然间觉得自己老了许多。

当虬髯客张三郎应二十年前旧约而来,他以为那就是大唐遇到过的大劫。只是现在看来,这场大劫直到现在才开始,只是他直到现在还不知该如何应付。

桌上摊着一张长安地图。

这地图画得十分精细,长安纵横大道,一百一十坊都标得清清楚楚,在上面还有几个小点,那是历次发现那些美少年尸体的地方,以及他们的居处。这些小点东南西北都是,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眉目。但裴行俭知道,自己已经摸到了些眉目。正因为这些小点分布四周,而长安正中以太平坊、务本坊、安义坊、安善坊四角这一块地方却干干净净,似乎有意在回避什么。

凶手一定就是在这一带。只是听着简单,这里也有二十四坊,十余万人家,而且这些地方达官贵人众多,逐户搜查是不可能的,要找到那凶手仍然如同大海捞针。何况李君羡大人现在似乎有意在回避,自己这样追查更加困难了。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明崇俨,道:“明兄,你真能查到那人的去向么?”

明崇俨今天突然前来拜访,裴行俭也颇有些不快。他竭力想让明崇俨远离这件事,但明崇俨却硬要跳进去,他觉得自己的好心全都白费了。但听明崇俨说他想起了一些事,想来求证时,他登时又有了几分希望。明崇俨身怀秘术,恐怕不比李淳风差多少,他也不相信明崇俨真个会忘个干净。现在明崇俨肯直言相告,他自然也恢复了当初称兄道弟的称呼。武侯铺里耳目太杂,他们出来找了个僻静茶楼的雅座坐下。

明崇俨看着桌上一件叠成一块的袍子,道:“这件衣服是从死尸身上剥下来的吧?”

裴行俭点了点头,道:“正是。死者是长安冯家绸缎庄的少东家,不过这衣服是他离家时就穿在身上的。”他叹了口气,道:“这是第八个死掉的美少年了。要是算上你,那他就是第九个。”

明崇俨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南味号虽然死了十一人,少年者其中也有一两个,但“美”字都无从谈起。假如伤了自己的那人就是杀这些人的凶手的话,那的确自己才是第八个,只不过自己不知为什么逃出生天。他也不想多说,手轻轻在桌上一叩,道:“那就好。这件衣服一定也去过凶手的住处,他死期不远,应该还能查出来。”

他拿起袍子,道:“来,将那幅地图先拿开。”待裴行俭拿开了地图,他将袍子一抖,摊在了桌上,又接过地图铺在上面。这袍子又轻又薄,地图摊上去仍然十分平整,他这才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竹盒,从里面倒出一粒豆子,往地图上一洒。这粒豆子又小又圆,落在地图上如珠走盘,绕了一大圈,停在了晋昌坊的位置。

晋昌坊便是裴行俭那个武侯铺的所在。裴行俭皱起了眉头,道:“接下来呢?”

明崇俨双手捻诀,喃喃念诵着。随着他的咒语,那粒豆子在地图上慢慢向东北角滚动。没几下,便滚到了修行坊的所在。修行坊便在晋昌坊的东北角,明崇俨舒了口气,道:“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