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7/33页)

李适道:“父王因为鱼朝恩之变,心怀忧惧,所以对外地属镇都不敢寄于信任,目前一时也说不进,你就记住好了,别太当真,等孤临朝后,立刻加以废止!”

郭威又道:“关于十郎的出身,殿下是否……”

李适道:“父王在交代我的时候,我就请示过了,十郎既有才具,何不加以重用呢!可是父王叹了口气,说朝中的各部司臣都反对,因为他恃才傲物,言语太过诮刻,才情与德性若能兼顾,需要多加历练一番!”

郭威、郭勇、连秦朗在内都是年轻人,甚至于李适的年纪也不比他们大多少,因此他们对以这个理由抑着李益都感到不平,郭威尤其愤慨道:“这一点我也听说了,殿下,十郎恃才是有的,却未必傲物,而且恃才者,一定要有才可恃,他初到长安时,态度是骄了一点,经常在大庭广众非薄古人。可是他说的话很有道理,引经据典。经常把那些老书呆子驳得哑口无言,就是因此得罪了人。”

李适笑笑道:“我知道,可是父王不愿意为了一个年轻人而得罪了那些大臣,我也没办法,一个朝廷总不能靠一个人撑起来的,还是要仗着那些人……”

郭威更为愤愤不平了:“那些老臣居其位,又办了什么事?就以鱼朝恩的事件来说,鱼逆把持朝政多年,他们又何尝能为圣上分过一点忧?还是圣上自己拿出主意,看准机会,得到江湖义士之助,才除去了这个祸患,那天的情形殿下清楚,也全靠着十郎的计划周密……”

李适道:“我知道,父王并没有忘记十郎的功劳,所以才一再提示过记住这件事,父王的作法虽然过于谨慎,也不无道理的,父王说治乱世才会重用能才,治太平之世,还是多用庸才的好。鱼朝恩也是个例子,这个人无可否认是个能才,父王正因为他太能干了,才因功而赋重寄,结果却造成他跋扈专横的局面。”

“十郎不会是这样的人!”

“这很难说,鱼朝恩初时也是十分恭顺,遽受重寄后,就会有一些人依附他,造成他的势力也养成了他的骄横,慢慢就变得难以控制了。”

“十郎没有野心!”

“鱼朝恩又何尝有野心?他手握重权时,想把父王取而代之并非不可能的事,但他没有这样做,父王私下跟我谈论过,对鱼朝恩并不太责备,安史二贼叛后,虽仗令祖汾阳王之神威收复两京,得重鼎中原,但是劫后家园,也幸得有鱼朝恩那种霹雳手段,才能很快恢复,只是如此的一个桀臣,却是任何一个君主所无法忍受的!”

郭威还要开口。郭勇却在底下轻轻地触了他一下,示意他不必多说,以免自己蒙受嫌疑;郭威也惊觉了,连忙道:“臣无状!圣上天裁卓越,非臣等所能窥测。”

李适笑笑道:“小郭!你不必多心,孤家父子对你们都可信仰,父王说了,大唐之所以能迭经变乱而不辍,全是仗着你们世爵功臣所护持,你们世受国恩,忠心可倚,绝不会有贰心,所以鱼逆伏诛后,父王立即把兵权交给你们两家,只是对起用能臣之举,必须慎重考虑,而十郎结交的江湖侠士都是一时之风云人杰,也颇为可虑……”

郭威笑道:“黄衫客与贾仙儿兄妹那些人倒是不必担心,他们三位胸怀恬淡,绝不会有什么异图的。”

李适笑笑道:“你知我知,但有些人不知道,父王对那些义士也十分钦佩,只是有个大员说的话也颇为合情,他说黄衫客等人侠义可钦,但他们既能抗朝旨,可见他们对帝家的尊敬不足,将来有什么举动就很难说了。十郎与彼等交好莫逆,如重用李十郎,所行意为,必会受那些江湖人的支持,安知异日不会造成第二个鱼朝恩?”

这番话说得郭威也默然了,毕竟双方的立场不同,看法也不会完全相同,身为东宫皇储的李适*有这个顾虑,也不能说不对。默然片刻、郭威才叹道:“十郎就这样埋没了!”

李适道:“那倒不是,父王如果要埋没这个人,也不会关照我了,父王的意思是让他先弄个缺去磨练几年,不仅磨磨他的锐气,也让他对民俗吏情有个深入的体验,然后再擢以重寄。”

郭威苦笑一声:“祗怕到那个时候,他已经壮志全灰,才华淹没,不再是个人才了。”

李适道:“应该是不会的,十郎是个文官,也是个治世之子,谙熟吏情,正可有助于他对将来的行事。”

他又意味深长地道:“任何一个人,少年得志,都容易养成不可一世的骄横之气,能臣如此,佞臣也如此,先朝如武三思、张昌宗之辈,几将成为祸国之由,也是少年得志之故,如果他们是中年后再受恩宠,充其量也不过是杨国忠,李林甫之流,不会成为盗国之奸臣了,父王理朝多年,告诉我的就是这一点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