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第11/23页)

李益笑道:“内子不但文才丰富,还兼神通广大,能呼风唤雨,移山倒海。”

霍小玉一怔道:“十郎!我几时会那些法术了?”

李益道:“刚才你就表演了一次,把张三的帽子挪到李四的头上去了。”

霍小玉瞪目不知所言,李益道:“世说新语上,魏公因释窦娥碑文而方有才逊三十里之叹的是杨修,你挪到七岁让梨的孔融身上去了,张冠而李戴,岂非腾挪有术吗?”

霍小玉脸一红,黄衫客道:“那也不算什么,反正都是曹氏家臣,一样以高才而为魏公所杀,做人最难是难得胡涂,杨修若不是锋芒太露,语多诮刻,何至身首异处”如果此公能像嫂夫人一样,用错一两个典故当不致殒身了,十郎,你我一见如故,因此兄弟就不揣冒昧,交浅而言深了,你的才华不逊杨修,但今日那些方面大员,却未必有曹公三容之雅量,将来投身仕途,还要多加谨慎。”

李益不禁悚然,将手一拱道:“多承教诲,兄弟自知处世宜和,但还是改不了这个毛病。”

贾仙儿道:“刚才我们都知道小玉妹记错了人名,但游戏笑谈,何必太认真呢,十郎,倒是黄大哥的劝告,你要善记在心,我以前也是喜欢挑人家的错,惹来一些无谓的烦恼,哥哥才把我赶到华山去学剑,其实公孙大娘的弟子剑术平平,她本人也不见得能高出我那里,主要是叫我养养性子去,经过这两三年磨练,我总算学到了一点。就是剑不会轻易出鞘了。”

李益肃然道:“是的!大姐的比喻小弟很明白,武人之剑刃,犹如文人之舌锋,发必伤人。”

贾仙儿道:“还不止于此,公孙大娘晚年就道,给我说了多少道理,最使我服膺的就是几句,她说:浅水呜咽而深水哑然,急于炫露者,未必就是高明。明珠应藏于椟,宝剑收于匣,才可显得其珍贵,孔子虽求礼于老子,然而其名却噪于老子,其弟子不平,老子笑而不言,只张了嘴,显示弟子,其弟子即感释然。”

李益忍不住道:“这一段小弟倒没有闻教过,请大姊详细教示一下好吗?”

贾仙儿笑道:“那时老子年岁已高,满口的齿牙所剩无几,但他的舌头仍然十分灵活,那表示刚易折,柔常存,好逞刚勇者,乃自夭其寿,自招强敌而取祸,宦海之中,不通而自以为通者,比武林中不能而自以为能者更多,而心胸之狭,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十郎的脾气如果不改,将来一定会吃大亏的。”

霍小玉也感动了,连忙道:“大姊说得是,小妹如果不是喋喋多言,自己卖弄,就不会把杨修误为孔融,闹个笑话了,家母也常劝十郎,是没有你说得那么透彻。”

贾飞已经用酒清过喉咙,笑笑道:“玉娘子,典故弄错没关系,你又不指着这个求功名,只要你告诉咱家这个喝酒的方法没错,你就是天下第一女才子,你们也是的,放着这么好的酒不喝,偏有那么多的精神去引经论典。十郎,这都是你引起来的,诗也做过了,评也评过了,你又挑精拣肥,引来了两车子废话,如再耽误下去,让这一坛酒走了味,你就是天下第一大罪人,罚你一盅。”

李益知道他是在岔开话题,笑笑道:“小弟认罪。”

贾飞笑道:“不是罚你喝一盅,是罚你少喝一盅,该你两盅的份,你祗准喝一盅。”

贾仙儿连忙道:“哥哥!你要满足一点,得陇不可再望蜀,你已经占了大份了,还要算计人家的那份。”

贾飞道:“妹妹!你等我说完话好不好,我这南运河老大虽然没出息,可从来也没做过那种丢人的事,我要十郎少喝一盅,可不是为我,厨下还有一位姑娘在忙着,我们在这儿享福,也不能偏了人家,所以我要罚这一盅,留给那位浣纱姑娘。”

贾仙儿道:“这还像话,可是你也不该慷他人之慨,要罚就应该罚你自己的份下匀出一盅来给人家。”

贾飞笑笑道:“十郎省下一盅给浣纱姑娘,是他的体惜,我匀出一盅又算是老几?”

贾仙儿道:“十郎体惜人家,要你狗拿耗子,多管什么闲事,你不说,十郎也不会忘记浣纱姑娘的。”

贾飞笑道:“我是怕十郎不好意思,所以代他说了,不过十郎也不会吃亏的,我这三盅酒,等于是十郎替我赚来的,为了表示谢意起见,我该奉上一盅。”

黄衫客一笑道:“老贾说得不错,好酒是不该偏了浣纱姑娘,应该留给她一盅,而且老贾一个人的份最多,这一盅也该从他的份上匀出来,有话就直说,何苦拐弯抹角;绕这么个大圈子呢!”

贾飞道:“同样的一盅酒,在十郎的份上省下来,跟我份上匀出来,味道就差得多了,虽然绕个圈子,却能使意义深长,这个圈子必须绕的,这盅酒如果出在我贾老大的账上,我就是混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