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 十二、血婴(第8/12页)



无数白骨支离在墓地上,天地间却寂静如死。

许久许久,忽然间,那个死去般的白衣少女动了一下,背后悄然鼓起一个肿瘤。

“啪”的一声裂响,黑发下,一个湿淋淋的婴儿探出了头,脸色青紫,大口地呼吸,满眼怨毒地垂下了头,奄奄一息——龙血之毒居然剧烈到如此!逼得它不得不暂时从这个寄主身上部分退出,来缓解毒性的侵蚀速度。

魇魔的魔性稍一退散,神澈便动了起来。

七窍中全流着血,狰狞可怖,然而她的眼神却是慌乱无辜的,张着手,望着自己满身的

血迹和身侧没有了呼吸的流光,呆了片刻,忽然间哇的哭了起来。

前些日子,魇魔还只能在她本神睡去的时候操纵她的身体,故此她醒来时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但此刻,她却是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的这双手到底做了什么!

将那个可怜的看墓人毫无道理的杀死,袭击前来探望的缥碧,半途又装成茫然无辜的样子对赶来确认她安危的扶南下杀手——一直到最后,和流光一场殊死搏斗,亲手取走了这个少年时期就认识的人的性命。

她被压制在身体里,无法控制这一切的发生,只能眼睁睁望着自己的手伸向一个又一个人,攫取他们的生命。

神澈张着双手,手中的白骨之剑骤然落下。她望着满手的血,颤抖着无法说话。

她知道体内那个怪物因为龙血之毒,已然暂时的昏迷过去了——然而那种力量并没有彻底消失,只是在她体内蛰伏起来,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就会乍然复苏。

“流光……流光!”她张了张嘴,轻轻推了推那个倒在曼珠沙华丛中的人——她还认得他的……虽然自从八岁那年被关入水底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这个扶南的师兄了。

不料多年后,第一次重逢、便是她自己出手取走了他的性命!

她颤声唤着他的名字,然而这个人是再也不能回答她了——记忆中,这个沉迷于藏书阁的大师兄是宁静而沉着的,不能想象他能以那般惨烈而绝决的方式,阻拦了她体内那个狂魔的复苏!

她怔怔望着那张苍白的脸,泪水一滴滴的落下来。

“我害死你了……”她喃喃低语,垂下手,将银色的红宝石额环轻轻放到他的发上,“对不起……对不起。再也不会这样了。”

一句话未完,她抓起了那把白骨之剑,倒过剑柄,蓦然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长剑从她胸口没入,贯穿了背后那个婴儿的头颅冒出——然而,没有一滴血。

她甚至感觉不到疼痛,仿佛这个身体是土石构成。

神澈几乎疯狂了,颤抖着手,毫不容情地削砍向自己,然而那一轮狂风暴雨般的自残没有丝毫作用,所有伤口在她拔出剑的瞬间立刻自行弥合,宛如从未出现。

“啊啊啊啊……”她疯狂般地尖叫着,最终因为力气耗尽而跌倒在地。

背后那个婴儿的头毫无生气地垂着,然而嘴角却露出讥讽的表情。

神澈的手痉挛的抓着锋利的白骨之剑,剧烈的喘息。要怎样……要怎样才能死去呢?到底要怎样才能把她自己连着那个该死的魇魔一起杀死!

难道,就只能这样等待着那个怪物复苏、再一次占据她的躯体为非作歹么?

该怎么办……有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昀息大人……扶南哥哥?

神澈的头霍然抬起,望向了黎明前的月宫最高处。

那里,神庙的灯火依旧辉煌,百年不曾熄灭。

洁白的经幔上,溅着点点的血。

扶南和缥碧相互搀扶着,踉跄冲入了神殿,一边强忍着咽喉里翻涌的血气,一边合力将四门紧闭——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方向的门关闭后,整个神庙内室墙上便出现了一个完整金环。

三百年前听雪楼入侵,一度造成圣湖枯竭神庙坍塌,然而大难过去后、孤光祭司和明河教主联手恢复了月宫。他们重新召集子民在废墟上重建神殿,用八宝混着金粉书写成符咒,环绕着神庙一周。

从此后,每一任教主和祭司都会用全部的力量在神庙内书写下一道符咒,用自己的力量加强这一道结界,镇压着圣湖下的所有邪气。

四门闭上后,结界便已然启动,将所有邪魔阻拦在外。

两人筋疲力尽的跌倒在神像前,伤口中的血染红了那些洁白的座垫。月神像前烛光如海,千百盏长明灯闪烁不定,映照出高高在上的玉雕月神的绝美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