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公子无意(第2/4页)

那些花园里只有垂柳在哭泣,

斟酒少年给端午一只热芝麻饼,一盘涂香油羊肉,还有一壶石榴汁。

园丁已经走近了,小心呀!

松脂火炬照耀下,燕子京吃相颇矜持,清澈眸子浮冰闪烁。尉迟谈笑风生,他脸庞里好像有烛火燃烧,宁定温和,微透着光。

风一吹过,留下的只是灰烬。”

鲜嫩烤羊,喷香胡饼,各色水果,应有尽有。穿着绣锦短袄,来自各民族的秀美少年,不断为主宾斟满葡萄美酒。

端午好生迷茫。那些女人,也是奴隶?

编织精美的波斯地毯上,摆放着长长案几。银壶金盘,珐琅花纹,无不炫示着和田的富足。

她带着怅惘,找燕子京住处。但尉迟家后房,好像迷宫。走着走着,完全不对了……

尉迟向管家吩咐几句,管家点头退下。

她身上出身冷汗,怪自己疏忽。那歌声还若隐若现,寻回铁门,再找路吧。

她自己是爱跑爱跳的人,而这个人……啊,不对,他十二三岁身无分文时,怎能去到廉州合浦海的呢?他一定是个奇特的人。

她走了一会儿,置身于那个初见尉迟的花园里。

端午因那眼光里暖意,骤然一阵惋惜。

乌云后月亮,像半个玉盘。菩提树下,小小东西一动。

她抬头,尉迟正经过她。他脸上带着浅而暖的笑意,似不经意间,把目光投向她。

端午蹦到树后,一只小猫喵喵闪躲到草丛里。

她立刻垂眼,又想到这动作也不自然。因此决定压抑着惊愕,和平常一样。

端午轻声:“等等,猫儿猫儿,给你吃鱼。”

她旋即意识到:在熟悉尉迟的人中间,只有她会以“异样”眼光注意他的步态。

猫天性灵敏,大概知道她吹牛,不为所动,一跳一跳向那方映着月光的长方水池而去。

和田城主,原来是个跛子。怪不得他的袍子长些……初看是那么优雅的特别,却是为掩盖天生的残缺。

端午不死心,她直觉那猫有颇为奇特的地方。

她耳中浮出了八娘子的话“他身有残疾”。

她沿着水边追,脚底一滑,扑通掉下了水。还好他们采珠司调教出来的奴隶,个个善游泳。

他只用一条腿迈步,而另一条腿,是靠着他身体的力量“拽”着前行的。

端午亲水,西域干旱。既然下水,她干脆在水池内畅快游了两圈。沙漠里的疲惫,人间的痛苦,被水带走了。那只猫蹲在水池一角,一蓝一金两只猫眼窥视着她。

蓦然,端午睁大了眼睛:尉迟拿起那本书,以奇怪步态走向这边。

端午入水潜泳。猫儿正在发呆,忽然被扑出水面的女孩两臂抱住。

他身材颀长,衣裾比常人长了好几寸。远远看去,让人错觉他立于莲台之上。

端午浑身湿淋淋上岸:“俗话说:一物降一物,你狡猾,我比你更狡猾。”

端午拖着步子,正要寻个合适地方。眼角余光,却见尉迟无意用手一撑石榻站起来。

那猫并不怕人,只心有不甘,对端午张嘴,虚张声势。端午笑了,抚摸猫耳朵。

虽尉迟亲切,但燕子京总显拘束,毕竟盛情难却,他终于走向葡萄架下。

迷路紧张,从此释怀。端午想:大不了说是找地方解手去。反正自己不是真逃跑,还在笼子里。浑身是水,倒是不好办,也没换的,找哪里晾晾。

尉迟眉毛一挑,向燕子京笑道:“你看,我不想留你,饭却要留你。我只吃素,牛羊佳肴都给你这个吃肉的吧。”

她灵机一动,想到个主意。西域之地,干旱少雨,房屋顶部,常有类似露台的空地。端午想尉迟家花园四周,总有那么个地方。

管家躬身来禀告:“公子,晚餐已备好。有人送来几品牛羊佳肴。”

她拧拧衣裳的水,抱着猫,经过一座佛堂,有人正说话。

尉迟尚未答言,一阵曼妙的音乐在后院响起。

言语悠悠,乍听上去,像是尉迟。可他所说全是西域土语。

燕子京避开端午乌黑挑衅的眸子,话锋一转:“既然城主爱莫能助,我不强人所难。走了那么远的路,我要早回客栈歇息,改日再登门吧。”

静夜之中,他的语声,像是在诵经,回荡在堂中,不由人心神安定。

端午昂头,撇了撇嘴。不客气心说:除非我受虐成狂,要不然能要个蔑视我伤害过我的人吗?

可惜,有旁人发话,一词切一词,颇煞风景。

燕子京像受到侮辱,脸色难看至极:“我和她,主是主,仆是仆。我怎么可能要这种……”

端午一想,人家谈心,我凑什么热闹?连忙绕道。

尉迟莞尔,对燕子京别有深意道:“你去了三年,如今身边有这孩子为伴,我替你高兴。”